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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情錯愛

愛情片瑞典 / 意大利 / 德國 / 芬蘭 /2000

主演:萊娜·恩卓  厄蘭·約瑟夫森  克里斯特·亨利卡森  Thomas  Hanzon  Michelle  Gylemo  Juni  Dahr  菲利普·贊丹  Thérèse  Brunnander  瑪麗·理查德森  斯蒂娜·艾克布羅德  約翰·拉比斯  Jan-Olof  Strandberg  比約恩·格拉納特  Gertrud  Stenung  ?sa  Lindstr?m  

導演:麗芙·烏曼

 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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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10-02 00:21

詳細劇情

大衛(wèi)和瑪麗安的丈夫麥克斯是好友。大衛(wèi)和瑪麗安在墜入這愛情前曾經反復討論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但這種討論時無濟于事的,他們終于成為了情人,并無法控制地廝守在一起。在瑪麗安離婚以及離婚后的一段時間里,她發(fā)現自己掉進了煉獄中,她要和麥克斯爭奪對女兒的撫養(yǎng)權,要忍受大衛(wèi)強烈的妒意,最終還要承受麥克斯自殺給自己帶來的罪惡感。終于,這一切壓垮了瑪麗安和大衛(wèi),愛情變成了煙火,煙散了,火滅了。在愛情還未長大時,他們就結束了。最后,瑪麗安帶著深深的悔意和絕望自殺了。

 長篇影評

 1 ) 《不忠》電影劇本

《不忠》電影劇本

一種造型手段的總譜

文/〔瑞典〕英格瑪·伯格曼

譯/章杉

〔前言〕多年以前我認識一位杰出的雜技演員。人們都說他有些瘋癲,精神不太正常。臨終前的幾年他是在朗勃盧的醫(yī)院里度過的。我每年要去看望他幾次。談起雜技行當,他頭腦十分清醒,但還是抱著一個幻想。也許在他說來這不是幻想,而是精確算計的把戲。他設想了一個拋耍7個球的節(jié)目,即很普通的那種拋球節(jié)目。但他這個節(jié)目的不同尋常之處是,他從理論上計算出他怎樣能讓第三只球在空中停留若干分之一秒。于是他當真地練習,年復一年地練習。據我所知,一直練到他去世從未停止過。他不斷地練習、試驗,并在某個時候感覺到似乎馬上就能成功了。從來也不灰心失望。好了,不要再說我那位演雜技的朋友了。我自己——就是此時此刻(1997年4月6日深夜12點過10分)寫下這段文字的人——自從從事電影創(chuàng)作以來,就一直確信,自己一定能拍出一部基本上只由一個特寫鏡頭構成的影片。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開始練習,小心翼翼地、不太張揚的練習,以免嚇壞我的那些總是神經過敏的制片人。多少年過去,我一直沿著崎嶇的小路行前進,甚至已經寫出了一個只有一個鏡頭的電影劇本。但我選定的那位女演員拒絕了我,我也失去了勇氣。現在我正在專心寫這個故事,給它取了一個樂觀主義的暫定名:《一種造型手段的總譜》?,旣惏仓v述一件往事(她生活中的或是我生活中的,這并不重要),而我則努力設想最終這將僅僅是瑪麗安的一個特寫鏡頭。我不打算過分拘泥,這是我比我那位演雜技的朋友略勝一籌的地方。有時鏡頭里會出現瑪麗安的女兒伊莎貝爾,讓她講述她的夢境和幻想。有一些精心設計的表演場面也讓馬爾庫斯和大衛(wèi)出場。有些場面出現在后景上,漸漸移入前景,實際上占滿整個畫面,只留下瑪麗安的臉——這張臉必須始終存在。因此,最主要的是不要死板地實現構思,而是設法給專注觀察的觀眾造成一種幻覺,仿佛在幾小時的時間里他一直面對面地注視著這個女人。她在這里被叫做瑪麗安,但實際上另有一個名字。在我看來,特寫鏡頭,一個不間斷的特寫鏡頭(與我直接面對面的一個人的面孔),是電影的一項最了不起的發(fā)明。任何其他藝術過去、現在、將來都未做到——如此等等、等等?!⒏瘳敗げ衤?/p>

獻給

列娜和莉芙

生活中的任何挫折,例如生病、破產或事業(yè)上的失敗,都不會像離婚那樣在潛意識里留下如此殘酷而深刻的傷痛。它直接觸及每一根恐懼的神經,喚起人的恐懼,一下子就能刺入通常生活觸及不到的心靈深處。

——博托·施特勞斯

陽光和煦的初夏。窗子敞開著,傳來松濤和海浪的聲音。我坐在房間中央的寫字臺前。臺面的邊緣有一只紅褐色的甲蟲遲遲疑疑地緩慢爬行。我明明覺得有一個人站在我身后,雖然房門沒有開也沒有關過??傊?,是有一個人站在我的背后,但決不是死神。響起一種非常平靜、非常沉穩(wěn)的語聲——

語聲:就是說,你希望咱們編個故事說著玩玩?

伯格曼:不妨試試看。

語聲:你就是這么說的:編個故事,說著玩玩。

伯格曼:這主意不錯。你是不存在的,但你畢竟在這里。

語聲:要讓這場游戲給咱們帶來些快樂,你先得把我好好描寫一番。

伯格曼:請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去,我得要看得見你呀。

語聲:你先把我描寫出來,我再坐下。

伯格曼:好吧,好吧。從哪里說起呢?你很可愛,非??蓯?。

語聲:頭兒開得不錯!你想我該有多大歲數?

伯格曼:多大歲數?別急,你是17年前從戲劇學校畢業(yè)的,算起來大概40上下吧。

語聲:你認為我是個演員?我可沒料到。

伯格曼:人家都稱你為天才演員,一出道就演了那么些重要角色——朱麗葉、格蕾欣、索爾維格(注1),別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后來的發(fā)展慢了下來。不過你一切正常,不必擔憂。咱們還一起工作過呢。

語聲:咱們之間有過什么嗎?

伯格曼:可惜沒有。咱們之間的關系只限于早上10點到午后3點的排練。

語聲:我結婚了嗎?

伯格曼:你嫁給了一個指揮家。他小你兩歲,是屬于那種所謂上流社會的人物?,F今正在全世界走紅。不過總的來說,我不太了解你們的私生活(這方面你可以幫助我)。你們兩人各有一個龐大的、富裕的家庭。

語聲:我們有孩子嗎?

伯格曼:你有一個女兒,今年9歲。她很像你,而且小小年紀就非常懂事。她叫伊莎貝爾。

語聲:我長得什么樣?你好好描寫一下。

伯格曼:你很可愛,我已經說過了。身材高挑勻稱。一頭金發(fā),略略帶些紅褐色調。你顯然對這一頭濃密閃亮的頭發(fā)非常得意,從未染過它。是的,非常好看。不過自從懷孕你已把它剪短了。我不知道為什么。

語聲:只是為了方便,沒有其他意思。

伯格曼:你可以說有一張好的臉蛋,既適合演正劇,也能演喜劇。藍眼睛。有時你的表情仿佛是吃驚,其實你并沒有吃驚。

語聲:也許我是那種喜歡大驚小怪的人?

伯格曼:不,絕對不是。你常常把美麗的眉毛高高挑起,把動人的眼睛大大張開。突然來這么一下,沒有任何理由。你的嘴唇的曲線顯示出一種和善。鼻子高且直,頗有些性感。你小的時候總嫌自己鼻子不好看,隨著年齡的增長,你才發(fā)現,無論在現實生活中,或是在照片上,它都為你增色不少,所以你無論如何也不想改變你的側影。從下頦到耳朵的曲線可以說完美極了。沒有一點皺褶,沒有一絲細紋。只在兩只眼睛旁邊有兩個極不明顯的小斑點。僅此而已。

語聲:你是在描寫瑪麗安嗎?

伯格曼:你了解瑪麗安嗎?

語聲: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你們有過幾年的熱戀,這是盡人皆知的。這么說,你就是在描寫瑪麗安了?

伯格曼:不是,不是瑪麗安,真的。不過你總該有個名字吧。就叫瑪麗安好不好?瑪麗安·弗格勒。你保留了娘家姓。女演員瑪麗安·弗格勒(靜默,啞場)。

瑪麗安:那么說,我現在已經開始存在了?

伯格曼:老實說,這似乎有些古怪。幾個小時以前你還不存在??梢幌伦幽憔统闪艘粋€非常實在的人。而且不是開玩笑,絕對是當真的。請你說說看,你的穿戴是什么樣子?

瑪麗安:我穿著合身的白色運動裝,意大利低跟便鞋。

伯格曼:現在請你坐到窗前我那張舊安樂椅上去,把腳放在小凳上,就這樣。

瑪麗安:我把外衣脫下。你喜歡這件外衣嗎?

伯格曼:把它放在窗臺上。是的,我很喜歡。

瑪麗安:我沒有任何缺點嗎?

伯格曼:你的腳趾頭讓你不舒服,大腳趾特別長,你只能穿大一號的鞋子。

瑪麗安:你就不能想出一點兒不這么無關輕重的毛病?

伯格曼:不,我的想像中就喜歡你這樣的大腳趾。

瑪麗安:我有情人嗎?

伯格曼:慢著!別著急。我們不就是要編故事的嘛。所以我覺得,你先得講講你的過去。請你講講你過去的生活經歷吧,瑪麗安!

瑪麗安:嗯,怎么跟你說呢?我父親是一個能干的商人,積極參與政治,差點沒在資產階級政府里當上部長。他曾經有過兩次突然地心臟病發(fā)作,后來再一次發(fā)作就要了他的命。他好像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但我沒有機會跟他好好地彼此了解。我只記得他那粗大厚實的手。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關系很特別。他們彼此深深依戀,把我好像放到了一邊。我并不難過,但我對我那美麗的、苗條的、總是很快樂的媽媽禁不住有些嫉妒。甚至認不出她。父親死后,她痛不欲生。我想,至今她仍舊痛不欲生,只是不把痛苦表現出來。她非常疼愛外孫——伊莎貝爾和她的剛滿一歲的小表弟費邊。你想想看,怎么可以給這么嬌嫩的小孩兒取名叫費邊??墒俏夷莻€妹妹,斯拉夫語系的副教授,偏偏有許多怪念頭,我們總是說不到一起。還是說我自己。中學畢業(yè)后我開始學習藝術史,同時在業(yè)余劇團演戲。我很喜歡上學,也喜歡舞臺表演。后來我愛上了一個平庸的男演員。他認為我沒有天賦,應該放棄演戲??墒俏移珱Q定考戲劇學校,沒費什么勁就考取了。媽媽對于我學戲也不反對。據我所知,她在年輕時也曾有過從事藝術創(chuàng)作的理想。她學過繪畫,彈過鋼琴。出嫁以后才把這些都放棄了。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大概是因為沒有用處。人家說我長得很像母親,但其他方面卻完全是來自父親的遺傳。

伯格曼:你們姐妹過得怎么樣呢?

瑪麗安:我們有好多表兄弟,卻一個表姐妹也沒有。他們都比我們大,好像是我們的哥哥。我們姐妹關系很好,兩家人一有機會就聚一聚。

伯格曼:日子過得很安穩(wěn)、富裕、有奔頭,是不是?

瑪麗安:這難道不好嗎?

伯格曼:不,不。我只是說事實。

瑪麗安: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譏諷的意思。不過確實,我的成長階段決不能說是不幸的,但也說不上有什么幸運。我受的教育很好,但正像我這一代的許多女孩一樣,對于自己的前途,完全沒有任何志向。在戲劇學校學習的階段,情況就稍微復雜些了?;蛘哒f,不那么平靜了。我經歷了幾次糊里糊涂的戀情——都是比我大許多的男人。這簡直有些可笑,但我可沒少為他們傷心流淚。以后我就害怕再和男人接近。但我又時刻感到孤獨??傊歉悴缓脙煞矫娴钠胶狻qR爾庫斯的出現可以說適逢良機。一位智者曾經說過,戀愛的熱烈程度與戀愛前孤獨的程度成正比。不到一年,我們就結了婚,一切都是無法形容的那么漂亮,那么出色,那么幸福。你說你還想要什么?

伯格曼:我也說不準。咱們慢慢來。

瑪麗安:如果你不太需要我,我馬上就可以消失。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我可有的是耐心。你剛才不是說,編個故事說著玩玩嗎。

伯格曼:這剛剛開了個頭。

瑪麗安:我恐怕需要預先提醒你,編故事我可不太行。我們這一行事事都講究十分具體。我女兒倒是極有想像力,老是說故事,說她做的夢,連她做的游戲都是古里古怪的。

伯格曼:我想,我們可以談談大衛(wèi)。

瑪麗安:我的老天!那就得從頭說起。不是嗎?這可能是十分令人痛苦的。你沒有想到這點嗎?

伯格曼:我想也是。不過我想我們還是試一試。如果走得太遠,我們隨時可以停下來,換一個話題。

瑪麗安:對不起,你說的好像不太實際。你真的一向以為你就能主宰你的現實嗎?你真的能夠像你希望的那樣把握自己的感情嗎?你是否意識到,你是在操縱自己和別人?就像是導演一場設想完美的演出?你連工作時間以外的生活也在導演。

伯格曼:我曾經以為我可以主宰一切。尤其在童年。但現在不是這樣?,F在我老了。我看透了并設法逃開了那個你死我活的現實,但它還是追到我前面,迫使我沉默。咱們這一點謹慎的想像只不過是悄悄嘗試奪回一點失去的領土。所以讓我們多些耐心。想像力在現時只是一個被迫合作的同伙或者簡直就是敵手。我們來談談大衛(wèi)吧。請你跟我說說大衛(wèi)的事。

瑪麗安仔細傾聽著我的要求,用探詢的眼光盯視了我一陣,然后好像下定決心:“好吧,咱們就說說大衛(wèi)吧?!?/p>

瑪麗安:大衛(wèi)和我丈夫都對上演歌劇非常熱衷。大衛(wèi)導演,馬爾庫斯指揮。在幾年時間里,他們合作演出了好幾部歌劇。你知道的:《女人心》、《埃努法》、《唐璜》、《羅恩格林》,還有《貞潔的修女》。

伯格曼:《貞潔的修女》我記得很清楚。排演得很出色,只可惜很快就停演了。

瑪麗安:因為沒人看。(笑)一個觀眾都沒有。不過大衛(wèi)和馬爾庫斯并沒有因此而歇手不干,他們立刻又開始籌劃另一次合作。他們彼此很合得來。大衛(wèi)常來我們家串門。他結了婚(這是第二次了),但他的婚姻很難說是幸福的。有兩個孩子,一個8歲,一個6歲。

伯格曼:這段時間你在做什么呢?

瑪麗安:我們在演出奧斯特洛夫斯基的《沒有陪嫁的女人》。我演那個沒有陪嫁的女人。不過我們不是要說大衛(wèi)嗎?那段時間他完全失去常態(tài),經常酗酒。同時還在導演《直到夜晚的漫長一天》。因為他搬出來了,獨自生活,所以在他周圍經常會出現一些女人,不過不值一提。總之他過著單身漢的生活,自暴自棄,對他的胃潰瘍也滿不在乎,所以我常在每星期一——每逢這一天我們沒有演出,請他來我家吃飯。馬爾庫斯對我們這個慣例非常贊成,即便他外出巡演也一切照常。我覺得他和大衛(wèi)的友情很深。伊莎貝爾也很喜歡大衛(wèi)。她常即興地給他表演木偶戲,大衛(wèi)看得津津有味。晚上伊莎貝爾講她那些自編的童話,大衛(wèi)也總是高興地聽。他認真地說,伊莎貝爾發(fā)射出一種特別的魔力。他們常常一塊兒出去看電影或是看戲。此外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的……沒有什么特別的……

伯格曼:你怎么哭啦?

瑪麗安:你瞧,我非常難過。我也許覺得……我不知道,這為什么讓我這樣傷心,其實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起來非常傷心。都怨你要“編編故事”。也許這是你在傷心?

伯格曼:不,不是我。

瑪麗安:《沒有陪嫁的女人》演完最后一場。大家互相致謝,熱烈擁抱,這種過分張揚的表達感情的做法在我們圈里習以為常。我們拿著香檳酒干杯,說了告別的話,又干了杯。這場告別儀式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我回到化裝室,卸了裝,很稀罕地點起了一支煙。當我下來走到劇院后門時,在那里看見了他,大衛(wèi)。

伯格曼:他在那里等你?

瑪麗安:顯然是。不過他看起來是一種很古怪的心不在焉的樣子,話都說不清楚,不,不,他并沒有喝醉。我問他怎么啦,他苦笑了一下,說他心里疼。疼得非常厲害,連動都不想動,話也不想說。我問他是不是要我陪他去看看醫(yī)生。他微微一笑,說這不是那種疼。我提出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喝點啤酒,他說不想去。于是我就說去我家里聊聊。只是馬爾庫斯不在家,但那也沒什么關系。大衛(wèi)立刻表示同意,大概他正希望這樣。我們一起上了我的車,開到我們在利丁格的花園住宅。我打發(fā)走了我家的芬蘭保姆(她的名字叫希麗雅),然后去看伊莎貝爾。她醒了,叫我們進去。伊莎貝爾看見大衛(wèi)來了很高興,立刻就要給他講故事。這時我已經換上了睡袍,解開了頭發(fā)。我做好了一道煎肉圓,打開了一瓶葡萄酒。我們無拘無束地聊著,我看見,大衛(wèi)心情平復下來,不再說那些怪里怪氣的話。他幾乎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和顏悅色,體貼別人。

伯格曼:你能把他描寫一下嗎?

瑪麗安:這有必要嗎?咳!大衛(wèi)就是大衛(wèi)。40歲。才華橫溢,但讓人摸不準脾氣。碰巧的時候,就表現得很可愛,很體貼人??捎袝r候不順心了,就變得暴躁、無理。你沒法知道;他……朋友不多,但他對朋友絕對忠誠。敵人可是不少。工作上非常較真,一絲不茍,個人生活卻是一塌糊涂。我不知道還有什么可說的。多年來我們一直關系很好——又是同學,又是同事。當然還有好多可說的,不過一時想不起來(懊惱地)。

伯格曼:你們的關系可以說說嗎?請原諒我的冒昧。

瑪麗安:關系?我跟大衛(wèi)?一點影子也沒有。倒更像是一家人,他更像是我的弟弟。

伯格曼:好,你們就那樣坐在那里閑聊。

瑪麗安:我越來越覺得困了,可是大衛(wèi)的興致卻越來越高,講起了他籌劃中的一個大項目。的確,整個談話都非常正經。即便這時馬爾庫斯突然回來,我們也不會有絲毫難堪。大衛(wèi)坐在長沙發(fā)上,我坐在一個小沙發(fā)上。他脫掉了上衣,胳膊搭在沙發(fā)背上。時不時用拳頭敲敲靠墊。偶爾又仔細端詳自己的手掌。我們兩個人都已經有了倦意,我想我們這時該互道晚安了吧??墒谴笮l(wèi)忽然說起了他到劇院來的原因。因為人家違背了對他的許諾。事情是這樣的:他終于準備好在初夏時開拍一部電影。約翰答應在片中演一個主角??墒呛髞碛腥苏埶馀钠?,你是知道約翰那個人的。沒吵沒鬧,只是很有禮貌地在電話里交談了一下。但大衛(wèi)的情緒受到了很重的打擊,因為約翰的毀約可能使他籌劃中的整個事情泡湯。大衛(wèi)深深感到被出賣和被羞辱了。要知道約翰是多年的朋友啊。這件事在大衛(wèi)心里留下了難以平復的傷痛。而且之所以這樣,還因為,其實大衛(wèi)自己在某些時候也不是那么守信用的。不過他可不是那種嚴于律己的人??傊麧M腔憤怒,痛罵約翰背信棄義,盡管這事放在他身上,他也極可能那樣做。

說明

我覺得在瑪麗安的敘述中間可以穿插一些表演場面,有臺詞或者沒有臺詞(我的意思是旁觀的敘述可以變成對話,或者在一些場面里用瑪麗安的聲音做畫外音)。

瑪麗安:我們這樣說話的功夫,窗外的風雨停了。我向大衛(wèi)推薦另一位演員,大衛(wèi)覺得這主意不錯,甚至比約翰還更好些,“原來讓約翰擔任這個角色,主要是出于多年的交情”。這時我們都已困倦,沉默了下來,我好像還打起盹來。接著我聽到大衛(wèi)嘟噥了一句什么,他背朝著我嘟噥了一句話。我聽懂了他的話,但還是反問了一下。這時他回過頭來問我,是不是想和他做一次愛。他說出了“做愛”這個字眼,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十分難堪地笑了出來;他這話顯然不是脫口而出的。于是我說了大致如下的話:我說,你看,這怎么能行呢?他沒有答話。我接著說:“你提出的時間太晚了,我明天得早起,要送伊莎貝爾去學校,然后我要去試裝,10點半要排練?!薄澳敲淳退X吧,——大衛(wèi)順從地說,——我是說各睡各的。你睡臥室,我去二樓那間客房,你這里一把備用的牙刷總該有吧?!蔽夜泶迪ㄏ灎T,忽然聽到自己說出的話,可那根本不是我想要說的話:我說,其實你要是想睡在我房間里,那也沒什么不可以的?!拔沂窍胝f,如果你感覺孤獨,如果你心情抑郁,等等……如果你需要精神上的支持,我絕對會幫你的。”大衛(wèi)覺得這主意很好,于是我們起身,把酒瓶、杯子送到廚房里去。然后脫衣上床,就像多年的夫妻那樣。我給他找出一件睡衣、一把牙刷,我自己換上了我心愛的、已經洗得褪色的睡衣,把窗子開了一點,鬧鐘定得比平常稍早一點,并且提醒大衛(wèi)不要指望在這里吃早餐,因為他必須在伊莎貝爾起床以前走人,免得讓孩子提出疑問。好吧,一切都好、都正確,至少沒有錯誤。于是我們在大床上躺下,我熄滅了小燈,兩個人依然正正經經,絲毫沒有越軌的意思。大衛(wèi)有幾次發(fā)出沉重的嘆息,我猜想他仍然心情憂傷,就把手伸給他,我們就這樣睡著了,就仿佛向來都是這樣的。大衛(wèi)仰面躺著,張著嘴,很快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我捏了捏他的手,他松開了我的手,翻過身去。我也朦朧入睡,但睡了沒有多久。大衛(wèi)又一次翻過身來,把臉直對著我的臉。他的氣息吹著我的前額,散發(fā)出一種睡意和一種孩子般的乳香。我仰臥著,側著頭,面對大衛(wèi),注視了他一陣。房間里不太黑,因為窗外下面的街燈亮著。但周圍死一般地寂靜,我記得我想到,怎么會這么靜,甚至聽得到我自己的心跳。就在那時我完了,如果可以這么形容的話。我確信就是在那一刻我開始陷了進去。我側過身來想仔細看看他,我仔細打量著他。打量了一陣,忽然覺得,我從未見過這個人,這個陌生的、正在變老的大孩子,這個我所未知的世界。這一刻也許會擦肩而過,再也無從把捉、再也看不到了。但是我想……不,“想”這個字眼在這里絕對不合適,因為“我想”……不,我根本沒想,而是莫名地感覺到……不,這個詞兒也不對:我只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控制著——一切字眼用在這里都顯得那么不倫不類,算了,反正我也無法說清那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說,這是一件十分鮮明的、永遠留在我心中或者說“心底里”的東西。老實說,我始終是處在清醒的狀態(tài)之下,這對我無疑是心靈的觸動。它很快就要改變我的生活以及我周圍許多別人的生活。不過我得問問你,這還算是“說著玩玩”的嗎?

伯格曼:不管你說什么,不管你想到什么,反正咱們是在游戲。我們現在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在早已展示過的、實際已不存在的現實的廢墟上重新樹起我們的共同創(chuàng)造。如果一定要較真,要弄明白的話,就是這樣。其實這也大可不必。

瑪麗安:那我們干嗎還要“說著玩玩”?

伯格曼:告別人世之前的一點消遣,僅此而已。在我有生之年這個短促、暗淡的時間范圍內,如果發(fā)生什么事情,那只是由于時間的緊縮。一個氣息,一陣渦流,甚至早已忘卻的情感,都會攪動起來。此外,說到我個人,我正開始熱衷地,也許有些心懷畏懼地,為我沒有來得及提出的那些問題尋求答案。一些無法破解的謎,是的。一些失落的結論。一些聽起來空洞的、微不足道的問題。于是就想:讓我做一番游戲,也許會有益的,讓我就那些幾乎遺忘的話題展開一番想像。我請瑪麗安幫我,主要是因為有她陪伴會更愉快些。在游戲中我們提出越來越嚴格的限制,其實我們的本意恰好相反。我們越來越覺得難以打住。我們感到痛苦,卻不愿打住。也許真相就隱藏在這游戲的深處,在尚能容許我們活動的那緊緊壓縮的狹小空間里——誠然,這只是一絲新鮮空氣而已。我覺得,我們就好像是在一片昏天黑地中張口捕捉一絲空氣。尋找一些支撐點。你以為我現在馬上就能看到某種巨大無形的東西的一點點影子。我告訴你,馬上。可是這只不過是一架老掉牙的幻燈,和它那模糊不清、所剩無多的殘缺影像。對它們無話可說。還是繼續(xù)我們的游戲。我們不禁心懷畏懼地反問自己,這真的還能叫做“游戲”嗎?

瑪麗安: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是什么意思,不過,咱們還是應該繼續(xù),好了,讓我們往下說吧。盡管我不太喜歡我這個角色。不過我不會給你添麻煩,至少暫時不會。那么咱們從哪里繼續(xù)往下說呢?

伯格曼:譬如,就從大衛(wèi)的那封信往下說吧。

瑪麗安:從大衛(wèi)的那封信說起,行,可以。我想,這封信就在我的手提包里。你瞧,就是它!我是在那個倒霉的夜晚第二天收到它的。它放在劇院的收發(fā)室。你等著,我現在就讀給你聽。得開開燈,見鬼,我的眼鏡哪兒去了?噢,在這兒。你聽著,我可能念不順,請你原諒。大衛(wèi)是用手寫的。寫得很潦草。你聽:“親愛的瑪麗安。我親愛的瑪麗安(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寫:‘我親愛的瑪麗安’,因為我不認識另外的什么瑪麗安)。我睡啊,睡啊,直到鬧鐘響,你我之間差一點沒有做出越軌的事情。可是我必須在伊莎貝爾醒來之前離開,所以沒有發(fā)生越軌的事情。不過,我得謝謝你對我的友善的關心,這使我非常欣慰。謝謝你給我的鼓勵。你的朋友大衛(wèi)。”就是這些。非常簡要地說明了彼此的姿態(tài)。我把燈關了好嗎?噢,你看這副眼鏡跟我的臉相配嗎?走向老年的第一站。

伯格曼:你還是非常漂亮的。尤其是在黃昏的幽暗光線下。時間過得真快。天已經黑下來了。剛才還是大晴白日。

瑪麗安:我得承認,大衛(wèi)的話表達得十分清楚。我曾經陷入一種無法形容的迷亂狀態(tài)。我在夜晚想好的心思,非常明確的想法,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伯格曼:別著急。你還沒說你到底決定了什么。

瑪麗安:我說的是對大衛(wèi)。這就像特里斯丹和綺瑟(注2)那樣一段命中注定的故事,只不過沒有那杯毒酒,也沒有音樂。如果加上一點戲劇色彩,那么可以說,我從來沒有被這類感情“擊倒”過。一般來說,我很少被什么“擊倒”。我不是那種類型的人。無論在生活里,還是在工作中。我是一個理智的人,至少我自己認為是這樣。迄今為止在生活中我只有兩次被“擊倒”,或者說被震動。一次是我父親的死。第二次是我生伊莎貝爾。而這次就是和大衛(wèi)了。清早醒來時我心里的確很亂,但我的理智終于占了上風。我是否應該把這想法嚴守秘密,埋葬在我心底?還是向大衛(wèi)說出來?要么寫在日記里,只有在我死后才會讓伊莎貝爾讀到?原則上這只是一個假定性的問題,因為實際上我已經做出了抉擇。所以警示燈統(tǒng)統(tǒng)亮起,但我已下定決心。又是一陣心慌意亂。就好像是生了病,我的肚子開始疼起來。我想,也許前一天晚上吃得不合適了。但它老是疼,漸漸地我醒悟到,其實我是在受著良心的折磨。你瞧,我又哭了出來,沒有辦法克制。我得起來走一走??偛荒茏谶@里放聲大哭吧(走到窗前)。你這里的海很美,尤其此刻,在暮色中。還有那些倚風而立的松樹,那一望無際的海灘。這里從來都沒有人,不是嗎?

伊莎貝爾講的童話故事

伊莎貝爾,9歲,個子比9歲的孩子似乎要小些,一頭蓬松的、曬褪了色的頭發(fā)。大嘴巴,藍眼睛。我們并排坐在沙發(fā)上,她抓著我的手。她的小手很好看,手指長長的、細細的,手掌有些潮潤。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嬰兒般的甜香氣味。覷起眼睛——那樣子非常像她的媽媽——一再地說,要給我講個故事。這說明她很喜歡我。

伊莎貝爾:我的床底下有一個東西,也許是個山精(注3)。也許不是山精,但反正不是個小動物。它是個很小很小的、樣子怪怪的小男孩。長得丑極了,真叫人可憐。臉是一塊平板,兩只細細的小眼睛,總是瞇縫著,就像小豬崽那樣。彎彎的羅圈腿細得可憐剛剛撐住它的身體??墒撬幸粔K漂亮的天藍色紗巾,跟它的身體一般大,可以把自己包裹起來。那是我媽媽送給它的。媽媽從自己的紗巾上剪下一塊送給了它。它非常高興,就整天披著它。在那邊那個暖氣片后邊有一個小鬼,黃臉,兇惡的大眼睛。小鬼大小跟山精差不多,但比山精厲害,有時敲打暖氣片,讓人特別害怕。它不是在地上走,而是兇惡地飄來飄去。有一回它把紗巾搶去,吃下去了。山精氣得直哭,像小狗那樣嚎叫??尚」硪粋€勁兒地笑,笑著笑著忽然發(fā)現它渾身都變成了天藍色:臉、胳膊、腿,整個都成了天藍的。透過它那臟兮兮的衣服,里面全是天藍色。可是小鬼不應該是天藍色的呀,結果從那時起它就當不成小鬼了。

伊莎貝爾的故事講到這兒就完了。

瑪麗安:我得了一筆進修津貼,錢數不算多,但這是很有面子的事。我想去一趟巴黎,觀摩一下那里的戲劇。事先已經商定,讓伊莎貝爾去我媽媽的別墅,跟她的小表弟費邊一起呆一陣子。馬爾庫斯得到一次去波士頓、底特律和洛杉磯演出的機會。所以我們都盼著夏天到來,并且覺得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了。雖然整個8月份我們將只有一兩個星期呆在一起,但這對我們絲毫不成問題。馬爾庫斯經常外出巡演或出差,我們早已習慣,從不擔心因此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我們結婚已經11年,大的磨擦從沒有發(fā)生過。我是個忠實的妻子。至于說馬爾庫斯,好像出過一些事兒。一些女人對他感興趣,他對此很得意,盡管不愿承認,不過這對我們的婚姻并不構成威脅。你好像沒有見過馬爾庫斯?

伯格曼:是的,沒有見過。

瑪麗安:那,讓我怎么好好形容一下馬爾庫斯呢?他——你該知道他的樣子——他是一個非常給人好感的人。我跟她姐姐米麗亞姆是同班同學,他姐姐覺得她這個弟弟已經到了成人的年齡,就非常巧妙地,可以說非常狡猾地,安排讓他跟我認識了。他們出身于富有的猶太家庭,當時住在離哥德堡不遠的一處像皇宮一樣的豪宅里。馬爾庫斯的父親是隆德大學的教授。他母親可是一個真正了不起的母親:五個孩子,一大群孫子孫女,數不清的親戚朋友;她一手操持著這個家,把它治理得井井有條。我覺得她非??捎H,不幸她突然得了癌癥死了。馬爾庫斯非常熱愛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老父親,他已經很老很老,非常慈愛,但已經有些糊涂。這家人對我很親切,我也很樂于參與家中的事務和活動。全家人都頗有些音樂天賦,家里樂聲、歌聲不斷。不過只有馬爾庫斯成了專業(yè)的音樂家。他會作曲、指揮、吹黑管,當然還會彈鋼琴。但問題是作為職業(yè),你總得選擇一樣,于是他就選擇了指揮。那么,還有什么呢,要形容馬爾庫斯可不容易。他非常可愛,討人喜歡,態(tài)度隨和,是一個被大家寵慣了的大男孩。也許應該說他熱愛生活?這樣說能使你增加一點對他的理解嗎?音樂……給予他……快樂。或許(猶豫地)還有些……

場景

廣播大廈第二號演播廳。小舞臺上,馬爾庫斯坐在鋼琴前,另有三位年輕的演奏家: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馬爾庫斯旁邊坐著一位服飾高雅的中年女性,表情莊重嚴肅,那是負責翻樂譜的。音樂家們正在排練勃拉姆斯的C小調鋼琴、弦樂四重奏,作品第60號。昏暗的觀眾席里只有瑪麗安和伊莎貝爾兩個人。錄音室里亮著頂燈,有幾個男工作人員,都沒穿上衣;一個人邊喝咖啡邊吃三明治,另一個在看報紙,還有一個人躡手躡腳地走上舞臺去調整麥克風。排練到了第三樂章,行板,大提琴與鋼琴合奏。馬爾庫斯停下來,沉吟了片刻,翻過一頁樂譜——

馬爾庫斯:關于這段行板,需要說一說,這里面有一段特別的故事。這部四重奏作品編號是第60,但這個樂章的寫作要早得多。它出現于1855年,當時勃拉姆斯22歲,還沒有留起大胡子,正瘋狂地熱戀著克拉拉·舒曼。然而這份愛情絕對不能表露出來??死恼煞颍_伯特·舒曼,是勃拉姆斯的摯友,夫婦倆把約翰內斯·勃拉姆斯視同親人,約翰內斯也許非??释黠@地表達自己的愛情。但是友情使他無法說出任何示愛的話語,也不能在背后秘密交談,然而這卻阻止不了他把自己的柔情通過這段“富于表情的行板”傾瀉出來。我想,克拉拉聽了這段樂曲就什么都明白了。這段行板擱置了19年,后來才與另外新寫的三個樂章放在一起,成為作品第60號。好了,朋友們,樂曲講解就到此為止,不過我不知為什么總是特別喜愛這段行板?,敔査?,咱們再合一次。(稍頓)等一下,瑪爾塔。你拉得很美,不過稍等一下。你是不是仔細想過,大提琴要唱出什么?請你把前幾小節(jié)唱一下。請,請你唱出來!你很會唱的。

瑪爾塔唱出前16小節(jié);馬爾庫斯在鋼琴上輕輕地用極弱音彈出伴奏。

瑪爾塔(停止歌唱,微笑著):是的,這樣當然味道就不一樣了。

馬爾庫斯:我覺得,這些音符后面都隱含著歌詞:“我愛你,我愛你,親愛的克拉拉!”——或者是什么別的更富于表情的話。不應該忘記,約翰內斯熱戀得發(fā)瘋,甚至想要自殺,一死了之。另外,還有一點:這一定是夜晚,周圍一片寂靜。約翰內斯站在斜面書寫架前,每一個樂句他都要透過周圍的寂靜送入心愛的人的耳鼓。我們現在拉這一段,我們也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愛情中。沒有比這更痛苦、更美的了。Poco espressivo(注4)。現在,瑪爾塔,你就是約翰內斯,我是克拉拉。她此刻心中正充滿期待。

兩人合奏。

瑪麗安:伊莎貝爾坐在我右首,認真地傾聽著。后來忽然站起來,把手放在前排座位的椅背上,靜靜地呆立著,那么嬌小,那么脆弱的一個小人兒,完全沉浸在音樂中。我從側面打量著她,心想她現在感受到了什么呢。我這個詭秘的小丫頭,心里裝滿夢幻和童話的她,可真是馬爾庫斯的女兒。她跟她爸爸有一種特殊的關系,別人誰都無法理解。我仿佛是站在一邊的,不,不,我并不是嫉妒,但有時感到驚奇。是的,真是驚奇。我又漸漸重新收回注意力傾聽樂師們的演奏。馬爾庫斯打斷演奏,捏了捏鼻子,搖了搖頭——顯出很興奮的樣子——

馬爾庫斯:哎,在這里我們的克拉拉很為難了。她需要對約翰內斯的熱情表白做出回應,鋼琴的聲調里應該有所表現才行。魯賓施坦在這個地方處理得既簡單又漂亮。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我再試一下。(彈琴)就這么幾小節(jié)。

瑪麗安:每當馬爾庫斯和他那些演奏員們排練的時候,總能形成一種歡快的氛圍。他善于調動人們達到超水平的發(fā)揮,而且做得十分自然,不是施魔法,也不用反復練習。

伯格曼:不愉快的事你絲毫沒提到。

瑪麗安:你是指家庭生活中的不愉快?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雞毛蒜皮。馬爾庫斯是一個永遠安靜不下來的人,感情上、體力上都是。他那旺盛的精力和樂天的精神有時就……把什么都抵銷了。我覺得,馬爾庫斯在什么地方保留著一塊自己的領地,對別人是決不開放的——這或許是無意識的。不然的話,他哪兒來的那么些靈感、頓悟,尤其是當遇到特別難懂的音樂的時候,譬如馬勒或是巴爾托克?他怎么能知道該如何表現舒伯特第九交響樂中那種對死亡的恐懼和魔鬼般的狂怒?我們剛結婚的時候,我們氣質上的差異曾經帶來一定程度的不快。人在熱戀中總會希望兩個人以同樣的方式做同樣的事情。所以有時就得做出一些自我犧牲,也因此而感到惱火。但漸漸地就會適應,成了好伴侶——我以為。應該說我們的婚姻很好——很穩(wěn)定。跟大衛(wèi)的這次事情實在是不知怎么發(fā)生的,沒有任何原因。不知怎么就忽然失去了理智。其實我是一個很理智、很理性的人,從來都沒有輕率地、不假思索地做過什么事。我想起我從前的一個戀人——他年齡比我大一倍,至少有40了——這是我們演出《厄勒克特拉》的時候。他有一次帶著無奈的表情對我說:“美麗的瑪麗安,你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理智?!彼f得一針見血。盡管當時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生他的氣。不過他說得確實不錯。我說這些只是捎帶地——但這很重要——想要向你說明,當年的瑪麗安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人,不會突然間忘乎所以的……不管怎么說吧,反正這時在我腦子里——或是在內心里的某個地方——不知怎么就打定了一個主意:設法把大衛(wèi)勾到巴黎去。有一天在劇院食堂里無意中遇見了他,我們端著各自的托盤坐在一張桌子旁。大概是兩點鐘前后,食堂里已經沒有什么人。我好像不經意地提到,6月中旬要去一趟巴黎。原來大衛(wèi)已經從與我同一化裝室的愛娃口里聽說了此事。大衛(wèi)簡短地應答著,好像有意回避似的,他有時常常是這樣。忽然,他提議去于爾戈登參觀一下蒂爾美術館。我立刻表示同意:早春轉暖時一次小小的即興出游。我們坐進了大衛(wèi)那輛破“雷諾”就向美術館出發(fā)了。你去參觀過那里嗎?

伯格曼:當然,我常去。那是一個我非常喜愛的地方,一個安謐的、靜悄悄的小天地,隱藏在高高的白墻之內。

瑪麗安:參觀了一陣之后,我們來到塔樓上的一個展廳,在敦實的雕花木椅上坐下,陷入深深的沉寂。展覽時間已過,但是看門人因為認識大衛(wèi),允許我們多呆一會兒。反正他還得過一兩個小時才能下班。天色陰暗下來,外面下起了雨夾雪。平常的話題已經說完,我們已經沒有什么話要說,或者相反,正好有許多話要說,我不知道。忽然,大衛(wèi)開始向我訴說。平常他是一個口若懸河的人,可是這時他卻字斟句酌地說著,而且好像越來越緊張。他先是請求我原諒。我一開始都沒明白他在說什么:“請你原諒,親愛的瑪麗安,請你原諒我那天晚上極端愚蠢的要求。”他解釋說當時情緒非常低落,正處于一次“極度的抑郁”。我不禁笑了出來,但忍住沒敢說失笑的原因?!澳氵@樣一笑置之,使我如釋重負,”他接著說,并努力做出一個微笑?!安贿^我這個人經常給自己找麻煩,也給別人無故地制造不愉快。有時我簡直懷疑我是不是有了毛病,是不是該去看心理醫(yī)生了?!苯酉聛硭f出了一段話,給我留下了特別清晰的印象。

大衛(wèi)(特寫鏡頭):我是一個完全脫離了現實的人。我明明知道現實是怎樣運作的。我學會了讀解人。但是每次真誠地試圖溝通最后總是以失敗告終。這就是理解。我完全有理由根據自己的理解做出結論。

瑪麗安:我非常吃驚。我的意思是,他這段突如其來的表白令我非常吃驚。大衛(wèi)不是那種輕易“傾訴衷腸”的人,這讓我覺得古怪。接著,他說他在扮演角色……

大衛(wèi)(特寫鏡頭):是的,真該死。我是在扮演角色。而且可以說,我扮演得蠻不錯。首先是工作上的角色。但最可怕的是,總會出現那么一瞬間的空虛,你能明白我說的是什么這一瞬間就是致命的。

瑪麗安:然后他沉默下來,坐在那里看著窗外的雨雪。我也不知該說什么是好,完全懵住了。什么去巴黎呀,我的那些打算啊,全都忘在一邊。天更黑了,像是籠罩了一層灰色的帷幕。我們都變得灰暗模糊,難以看清了??撮T人在樓下向我們喊,該走啦,他要鎖門啦。我趕緊答話說,我們正準備下樓吶。然后我躬下身來,在大衛(wèi)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是冰涼的。他說……

大衛(wèi)(特寫鏡頭):瑪麗安,有一點我確信,我是認真的,絕對認真的。

瑪麗安:我們同時站了起來,向半開著的房門走去,但我們舍不得踏過那個門檻。有些話需要說出來。我現在覺得非常沉痛,因為要說到這些我不想說起的事情。問題是這樣的,我已經說過,我跟馬爾庫斯的生活非常和諧。我并不特別貪求(微微一笑),我是指性生活方面。在為數不多的幾次愛情經歷中,多半——不,往往——總能得到滿足。是的,是的。當然,曾經有過那么一些失態(tài)的年代,我已經盡可能地把它們忘卻,因為我覺得,我做得很蠢。如果說有什么是我最痛恨的事情,那就是發(fā)現自己是一個傻瓜,當然是在自己心目中。的確,我和馬爾庫斯很好。他曾經說過,跟我一起睡覺比指揮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更美。所以你能明白。有時候……(沉默不語)

伯格曼:有時候?有時候怎么?

瑪麗安:一般我非常不愿意談起這事。不過,這和這段事情有直接的關系。是的。有時候,我跟馬爾庫斯……的時候,會有一種很奇怪的現象。我會失去知覺,失去意識。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小死一次”,是嗎?

伯格曼:好像是這樣吧。

瑪麗安:我不知道馬爾庫斯怎樣。有時候我覺得就在這個瑪麗安——我從鏡子里看得見的這個女演員——這個瑪麗安的身體里,藏著另外一個人,一個沒有名字、沒有實體的人。她的臉……算了,別說了。我不知道將來扮演我的那位女演員對這一團亂事會怎么說。

繼續(xù)剛才被打斷的場景

二人站在塔樓展廳的門邊。

大衛(wèi):我想還有一件不愉快的事應該讓你知道——我肯定會失敗。不是什么一時不順,而是徹底失敗。有時我不禁自問,干嗎要活著,可我又不是那種能自殺的人。

瑪麗安:我也有時感到恐懼,但不像你那樣沉重。

大衛(wèi)(深受感動地):你想給我一份饋贈,可我……你想……

瑪麗安(輕輕地觸摸他的臉):下次吧,大衛(wèi)。人家該瞎猜了。現在不行,好嗎?

大衛(wèi):我應該事先讓你知道。

瑪麗安:我不管你是怎樣的。(懇求地)大衛(wèi)!

大衛(wèi):如果我不是那么傻,如果我不是把什么都搞得一團糟,那該多好。有時簡直可笑到極點,盡管沒有人笑,我自己更笑不出來。而且我還特別地疑心。對誰都信不過。大概是因為對自己首先就信不過。不,在工作方面我很順,人們愿意跟著我干,盡管有時非常厭煩,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瑪麗安笑了起來,她竭力保持莊重的樣子,但忍不住要笑。

大衛(wèi)(無奈地苦笑):你要是愿意聽,我還可以列舉下去。沒有人比我更糟的了。

瑪麗安:干嗎要這樣數落自己?你忘了我們可是從老早老早以前就是好朋友的。

大衛(wèi):在你面前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話了。

瑪麗安:好了,大衛(wèi)。作為一個開頭,我們把這一切都看得簡單些不好嗎?這不是挺好的事嘛。

大衛(wèi):當然,挺好。難道我說別的了嗎?

瑪麗安:那就是我誤會了。其實很簡單:我得到一筆進修津貼,去巴黎觀摩戲劇。一切都很順當,因為馬爾庫斯正好在底特律和洛杉磯巡演。伊莎貝爾送到姥姥家。你呢,湊巧到巴黎約見一位舞臺設計師,或是有什么別的要緊事。這一切不都很好嗎!無懈可擊!而且,馬爾庫斯也完全可以理解咱們兩個人怎么會同時到了巴黎。然后咱們就可以見面,不需要偷偷摸摸,不需要編謊話、找理由。我敢保險他不會疑心,不會嫉妒。是的,大衛(wèi),你看這一切就是可以這么簡單,這么有趣,這么棒。所以,生活中并不總是災難、倒霉,也應該有愛情,有溫柔和甜美的事情。好了,大衛(wèi),你笑一笑,好嗎?

大衛(wèi)(突然大笑,熱烈擁抱):可不是,你說得對。我們可以好好享受一段時光。然后回來心情會變得滿足而且寬容……

瑪麗安:良心上懷著幾分愧疚,就會變得更為寬容。而且會留下放縱之后的酸澀回味。

大衛(wèi):那以后呢?

瑪麗安:這份隱秘的愛情或者會持續(xù)下去,或者會逐漸冷卻。但是你,不管怎樣,依舊是我最要好、最親密、最善良的朋友。

瑪麗安和大衛(wèi)有了一段共同的回憶。一段回憶,但更像是夢。

兩人緊緊擁抱,大聲嬉笑著跑下樓梯,一同連聲地向看門人道歉。兩人從白色大理石的建筑里走出來。雪下得更大了。

說明

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瑪麗安沒有坐在窗前的安樂椅上。她一眨眼間不見了。我想像著馬爾庫斯和大衛(wèi),首先想像馬爾庫斯。我在想像中看見他正在和樂師們一起排練,不禁對他產生羨慕:強烈的愿望、專注的精神、從容的氣息。馬爾庫斯指導樂隊排練,絕對是一個美的現象,是人與人之間協(xié)作的最高形式。接著我想像大衛(wèi)(當然也就想到自己),想像那些演員們。我們所從事的這一行當然也是需要耐心的傾聽、親密的交流、專注的精神、高度的創(chuàng)造性,以及大衛(wèi)可能要說的,還需要一點較真的態(tài)度。然而,樂譜是進行闡釋的堅實依據,而語言卻是多義的、狡黠的、難于把捉的。馬爾庫斯和他的樂師們熟記樂譜,他們并不試圖改變一個音符,改變一個節(jié)拍或一個音調。他們的自由就嚴格體現在老老實實的照譜演奏之中??墒钦Z言卻是可以替換的,臺詞是可以刪節(jié)的。我們的闡釋并非基于熟記,而是隨心所欲和虛假的自由,這種隨意和自由可以延伸到無限空洞的程度。音樂家——像馬爾庫斯和他的樂師們這種檔次的——不會遇到技術上的難題,他們只是在實踐自己的專業(yè)技能。在戲劇中有沒有專業(yè)技能呢?我們說是有。但實際上呢?坦白地說,我不知道。說經驗,這是有的。說理解,這是有的。但是專業(yè)技能呢(注5)?

瑪麗安重又坐在了窗前的安樂椅上。沒了她,我非常憂傷,所以我要她立刻回來。(我簡直感到恐懼,生怕失去了她)她馬上就出現了,不過改變了發(fā)型和服飾。紅褐色的頭發(fā)編成了一根粗粗的發(fā)辮——“夏季的發(fā)式”,身上是一件寬松合體的土黃色線衫,腳上是一雙木屐。這時木屐端正地擺在安樂椅旁,穿著白色短襪的腳搭在小凳上。我很奇怪她那一頭長發(fā)——剛才她還是留著短發(fā)的。瑪麗安微微一笑說,“這是常有的事,你不是知道的嗎?”我提議從剛才中斷的地方接著往下說。她點頭同意。

瑪麗安:馬爾庫斯回到斯德哥爾摩指揮廣播樂團在伯瓦爾德音樂廳演出。最后一場音樂會是在星期六下午3點舉行。我們——大衛(wèi)、伊莎貝爾和我——當然都去了。演奏的曲目分量很重:馬勒的《孩子們的死亡之歌》和舒伯特的《第九》。當然是滿堂彩。音樂會后在我們家里聚餐。一派歡樂的氣氛。伊莎貝爾表演了她按照78轉唱片上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注6)的音樂自編的舞蹈。馬爾庫斯心情極好,憑記憶把舒曼的《狂歡節(jié)》差不多完整地彈了下來。席間有紅酒,還有蘇黎士班霍夫大街名牌的施普侖利食品店的巧克力。我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對作品如何詮釋的問題,盡管多半是用玩笑的口吻,并且得出結論,最倒霉的就是大衛(wèi),因為他老是想要顛覆“視聽的絕對命令”。還有也夠倒霉的就是我,因為我是個女演員,心里想的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觀眾面前賣弄風情。就這樣說笑著。伊莎貝爾困了,鬧了一陣之后還是被弄回她的房間安排睡下。大衛(wèi)在她那里呆到半夜,給她講故事,哄她入睡。我又取出一些紅酒。馬爾庫斯點著了一支雪茄,其實他已經基本上把煙戒掉了。但這天晚上算是一次慶賀吧。席間也談到了我即將實現的巴黎之行。

說明

在我的想像中展開這樣一幅圖景:燈光明亮的客廳里,靠窗擺著兩架“斯坦威”鋼琴,窗外是一片花園。室內擺放著祖?zhèn)鞯墓哦⒗L畫,以及夫婦二人購置的家具。活動拉門旁是一座精致古雅的落地鐘,地板上鋪著土綠色的地毯。優(yōu)雅怡人的壁燈,富于情趣的蠟燭。一份和諧、有序和資產階級派頭。大衛(wèi)坐在長沙發(fā)的一角?,旣惏埠婉R爾庫斯坐在對面一個小些的沙發(fā)上,馬爾庫斯摟著妻子的肩膀。

瑪麗安:我們談到了我的巴黎之行。我議論了一番法國的戲劇和一些知名的法國演員。大衛(wèi)仿佛捎帶地提到我在巴黎期間他也有可能去那里一趟。我做出驚喜的樣子,說一定要在巴黎相見。馬爾庫斯認為這太棒了,并問起大衛(wèi)去那里有什么事。大衛(wèi)很啰嗦地說起他的打算并詳細列舉了他要約見的那些人。我打斷他的話,問他是否帶他老婆一起去。這話問得其實很不妥,因為我和馬爾庫斯都非常清楚他們早已分居。但我的用意是要阻止大衛(wèi)的饒舌,他立刻醒過神來,說有一位女士約定在那里與他相聚。也許是我事后回想的感覺,當時我們的溫馨氣氛似乎一下子變成一股涼氣。我說不清。晚上我和馬爾庫斯上床就寢時,我問了他一句,他是不是覺得我和大衛(wèi)不應該在同一時間去巴黎。他做了一場小小的夸張表演(他喜歡這樣),故意做出驚詫的樣子說,難道你以為我會吃醋嗎,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往歪處想嗎“不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說——“只不過覺得……應該問你一下?!薄澳闶窍胝f,瑪麗安和大衛(wèi)……我親愛的瑪麗安和我的好朋友大衛(wèi)會……不,親愛的,我覺得我還是會看人的,我根本不能設想……”說著他大笑起來?!澳憔湍敲从邪盐眨俊蔽医蛔柕?。“你和大衛(wèi)?我跟你說為什么這是不可能的。要是真這樣,那就是背叛??墒俏艺J為我了解你,大衛(wèi)我更了解,所以我絕對相信——背叛不是你們的性格。”說得挺得體,不是嗎?我們兩個人都笑了起來。接了一陣吻,鉆進被子里互相溫存了一頓。但是我一直沒法忘記剛才忽然感到的那一股涼氣,我反復自問,我是不是錯了,這是不是良心的責備,或是什么別的征兆。

伊莎貝爾的夢

伊莎貝爾:有一回我從學?;貋?,發(fā)現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太陽很亮,周圍很靜。我叫著媽媽在各個房間轉了一遍,可是哪兒也沒有她。我就關進自己的房間,坐下來看連環(huán)畫書。忽然我覺得房間里除我以外好像還有一個人。我回頭一看,看見一個像安琪兒那樣的女人,坐在我的床上看著我。她長著一頭紅頭發(fā),翅膀是紅的,身上的長裙也是紅色的,腳上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她特別的瘦,露著胳膊,臉上滿是疙瘩。她看我的眼神挺古怪,好像覷瞇著眼睛。然后她就笑起來,因為她看見我很害怕。她笑的時候露出一嘴黃牙,七扭八歪,殘缺不全。我問她要干什么,可她只是搖了搖頭,然后站起來,張開手臂(比劃著),把窗子打開,登在暖氣上一下子跳了出去,還扇動著翅膀。起先她向下墜落。我站起來看她是不是摔在了地上。我甚至恨不得讓她摔死,因為她那樣子難看極了。可是后來她扭動著胳膊,仰起了身體,擺動著雙腿,撲打著翅膀,還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叫了一聲,沖向天空,消失在樹林后面。

瑪麗安:我在6月2號去了巴黎。北歐天氣很暖和,巴黎卻是陰冷多雨,不過已經是真正的夏天。我在一個由老式家庭經營的名叫圣安娜飯店的英國式旅館里訂下一個房間。這條街就叫圣安娜街,是與歌劇院大道平行的一條狹窄的小街。房間在剛剛修繕過的頂層,是一套兩室的豪華間,還有一個臨街的小小露臺,可以俯視市景,看得到遠處的埃菲爾鐵塔。街上車輛不是很多。飯店對面是一個很高級的餐館,有一些年老的教士在那里出入——肯定廚藝不錯。兩天后,大衛(wèi)也在這里單獨訂了一個房間,比我的要差得多,在二層,靠電梯旁邊。那個電梯晝夜不停地轟隆轟隆響。不過這也沒有關系,反正每天夜晚他要在我這里。大衛(wèi)來之前的那兩天,我漫無目的地四處游逛,陶醉于一身輕松的自由狀態(tài),甚至覺得好像是在夢中。對災難的預感、良心的折磨都留在了家里,一上飛機我便拋在腦后。老實對你說,這在我可真是頭一回。

伯格曼:什么頭一回?

瑪麗安:頭一回這樣有預謀的背叛。詳細計劃、周密安排的背叛。應該說,過去也曾經有過一些小把戲,但很少很少,至少比馬爾庫斯要少得多。但這次可是動了真的。大衛(wèi)在第三天下午才到,他的航班晚點了好幾個小時,不過我一點都沒擔心。我一向很少擔心,顯然這是因為我不大會胡思亂想。大衛(wèi)說我對于意外事故缺少精神準備,這是真的。如果我屬于那種提心吊膽的性格,那么所有這一切事情就都不會發(fā)生了,是的。(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我信步走到法蘭西喜劇院,順便賣了兩張晚場的戲票,是焦爾吉奧·斯特萊勒(注7)導演的莫里哀喜劇。然后回飯店吃了午飯,便拿過一本法文書躺在床上看。我年輕時法文蠻不錯的,可是這么多年不用,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重新拾一拾。很快我就睡著了,直到敲門聲把我喚醒。突然之間一切變成了現實,我感到一陣恐怖,連心跳好像都停住了。我記得,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瑪麗安哪,你是在作什么呀?這念頭來得正是時候。當大衛(wèi)走進房間時,我簡直覺得這是一個陌生人。他跟我有什么相干!但我立即打斷自己的思路:這是大衛(wèi)呀,是我最好的、最親近的朋友啊。驚慌的情緒很快過去,兩個人都立即充滿了渴望。我們醒來時聽見女服務員在門外問什么時候能進來整理床鋪。我們起身,穿好衣服,去到對面的餐館,點了很好的菜肴。斯特萊勒的戲終于沒有看成。夜里,馬爾庫斯從美國費城打來電話,說他跟艾薩克·斯特恩合練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效果好極了,說是明年秋天要灌一張唱片。我仿佛捎帶地提到,大衛(wèi)今天剛到,我們一起去看了一場戲。馬爾庫斯問大衛(wèi)是否也住在這個飯店,我回答說是的并順便向他描述了一番我住的豪華套間。“別忘了替我問他好。代表我擁抱他。”就這樣又聊了一陣。我打了個呵欠,說現在已是凌晨3點。馬爾庫斯立刻口氣變得鄭重起來,說他知道,但他非常想我,希望聽到我的聲音。這一瞬間我又一次感到那股涼氣,然后說他真好,我也想他。通話就以這樣一番虛假的親密而告結束。我掛斷電話,翻過身來面向大衛(wèi),向他轉達了馬爾庫斯的熱烈問候。但是沒有反響:我的情人已經睡著了。

一封信

第二天瑪麗安沒有出現,又過了一天還沒有來。我按她留給我的電話號碼打過去,但是沒有人接。我開始擔心起來——是我惹惱了她,招煩了她,或是我們這場編故事的游戲有些太出格了?而且,我非常懷念每天傍晚這種閑聊。我感到郁悶,于是拿起一本有趣的小書驅散我的孤獨。第三天清早我在廚房的桌子上發(fā)現了一封信。這里抄錄一些片段:

“我今天不來。明天也不來。什么時候再來還說不準。我有些感冒,我知道你是不喜歡流鼻涕的人的。不過我不來的真正原因還不是傷風感冒。翻騰這一堆亂糟糟的往事越來越讓我受不了。你坐在那里,盯著我看(盡管你沒提出任何要求,至少你自己認為你沒提出任何要求),指望著整個這部作品由瑪麗安來完成。歷來那些糟糕的劇作家就是常用這樣的遁詞:只要演員有才華,這些寫得不確切的、含糊的地方,到時候都不成問題。老實說,我已經受盡折磨。也罷,說‘受盡折磨’或許有些過分。但我的確是不愿再提起“愛情”。不愿再提起那些時而讓你心跳、時而讓你昏厥的感情,那種刺激像癌癥一樣發(fā)展蔓延,最后使你痛苦不堪。如果說瑪麗安與大衛(wèi)的關系真的算是“愛情”,那么我可以肯定那是無法描寫出來的。我干的這種行當使我有機會體驗各種不同性質的愛情。而且,在現實生活中也不止一次地自以為:‘這才是真正的愛情!這一次,瑪麗安,這一次你是真正地戀愛了!’但是同時,內心里又會發(fā)出冷靜的、清醒的反駁。一個頑強的聲音無情地說出真相。我的真相,別的我不知道。但與大衛(wèi)在一起,我聽不到這個聲音。我可憐的理智被淹沒在洶涌的情感之中。在我與大衛(wèi)相處的整個過程中,在處于美好的友誼的那段時期,我在他的生活中占有一個很正常的位置。這既是有益的,也是令人愉快的。有時發(fā)生什么事情,人們就來對我說:‘你不能去勸勸大衛(wèi)嗎?’我就去勸勸,效果果然不錯。就像易卜生在什么地方說過的,“把不可控制的事情控制住”,坦白地說,我對我能做到這點頗為自豪。但現在情況完全改變了。我失去了使瘋狂的人清醒過來的能力,因為我自己胸中就激蕩著狂風暴雨。我正在不顧一切地投入到自己絕對無法控制的局面中。只有一點稍稍令我有些吃驚的,就是我并不覺得這有多么嚴重。當然也有一點例外的情況,而且是一個非常令我苦惱的情況。那就是:我心中時時出現伊莎貝爾!我時時看見她那瘦小的身軀,她那可愛的小臉。于是感到一種恐懼,一種真正的恐懼。我清醒過來,頭腦中反復盤旋著一句可怕的話:‘我將如何面對伊莎貝爾?’”

說明

瑪麗安又坐在了安樂椅上。我不得不說,我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我們互相寒暄了幾句,但我未做過多的盤問。當然,我對那封信表示了感謝,僅此而已。

伯格曼:那么,接著說巴黎?瑪麗安?

瑪麗安:關于巴黎,沒有什么特別可說的。

伯格曼:比如對往事的嫉妒?

瑪麗安:噢,這方面。(沉吟片刻,然后開始說)有一天下午,我們坐在圣心教堂旁邊高處的長椅上。巴黎市景展現在我們腳下,在陽光照耀下的空氣中景物顯得朦朦朧朧。大衛(wèi)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渾身懶洋洋的,有些睡意。其實這時應該午休一下才好。他突然問起我過去有沒有情人。說這話時帶著笑意,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似乎要開始一場愛的嬉戲。我什么都沒想,什么都沒提防,隨便地談起瑣瑣碎碎的往事。大衛(wèi)提出一些可笑的、仿佛是追根究底的問題。我們說笑著,我也越來越放開了。到了晚上——這天晚飯時我們多喝了一點——卻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的爭吵。我不必詳說,好嗎?我不想提起。

伯格曼:當然,不必。

瑪麗安:在我們長久的相處中,在我們多年的友誼中,他第一次使我感到可怕。他的嫉妒心是瘋狂的。我害怕得幾乎要嘔吐起來??謶謹噭恿宋椅迮K六腑,忍不住要吐。我以為他會動手打我,不過他沒有碰我。我也怒不可遏,幾乎說不出話來,甚至哭不出來。這時他突然懊悔了,他怕得不得了。(停頓)有時我反問自己,這一晚是不是徹底改變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但是不。我們還是越來越深地陷入彼此的相愛中。

伯格曼:也許你寧愿不談那個晚上的事?

瑪麗安:是,寧愿不談那回事。

伯格曼:那就讓我們談談別的。比如談談馬丁·戈德堡的事?

瑪麗安:嗯,談談他。這的確是一件古怪的事。

伯格曼:說說看。

瑪麗安:有一天早晨我和大衛(wèi)決定去排隊買歌劇票,聽柏遼茲的《浮士德》。我們早上9點就來到了飯店大廳。前臺服務員俯身向我低聲說那邊坐著的那位先生有事要跟我談。我一下子就認出了他。他是我們家庭常年法律顧問的兒子,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他。我們年紀相仿,在大學里參加過同一個學生團體。他叫馬丁·戈德堡,也是一名律師。我對大衛(wèi)說我們應該過去打一個招呼,這是完全必要的。馬丁看見我們立刻站起來,滿面笑容地迎著我們走來,同時把手中的報紙折起。他吻了吻我的面頰——他身上散發(fā)著百合花香味——然后解釋說,他來此是辦理一件專利方面的事務。星期二晚上他父親給他打來一個電話,叫他設法找到我,向我說明一件家庭私事。所以如果能單獨和我談一談他將非常感謝。大衛(wèi)說他完全可以一個人去排隊買票,大約一兩個小時后可以回來。到時一塊兒吃頓飯好不好?馬丁婉言推辭了——這一天他還有許多事要辦。兩人很客氣地道了別。我和戈德堡走到飯店的酒吧,酒吧剛剛開門,里面還一個人也沒有。我們要了飲料,然后我開門見山地問馬丁,他到這里來究竟為什么事。他客氣地笑了笑,把話題拉到遠處:祝賀我得到一筆進修津貼,并說在馬爾庫斯父母家的宴席間見過大衛(wèi),接著又抱怨了一頓,說現在巴黎正是演出季節(jié),可惜他卻抽不出時間聽場音樂會。我再一次相當生硬地問他,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他說,他跟馬爾庫斯的母親談過一次話?!澳歉矣惺裁搓P系,”我問,同時從腳底下感到一股寒氣。說是馬爾庫斯的母親在為他擔心,他從費城或是洛杉磯——他記不清了——給他母親打來電話?!澳敲吹降子惺裁词履兀俊蔽壹辈豢赡偷貑?。這時他才不再繞彎子,說馬爾庫斯病倒了,他母親認為瑪麗安應該立刻飛到他身邊去?!斑@我就一點也不明白了”我說,“我昨天還和馬爾庫斯通了電話,他說他很好。實際上我們每天都通電話,他從來沒提到有什么毛病?!瘪R丁沉默下來,用那么一種眼光看著我,就好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然后突然打官腔地說,他只是轉達了人家托他轉達的話,現在對不起,他還有事,他很高興這次相見,但愿這一切僅只是一場誤會。說罷很快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坐在那里,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下向上襲來。這天下午5點,我給馬爾庫斯打過電話去,他立刻拿起話筒,說他正準備往我這邊打呢。我把跟馬丁·戈德堡的那一場奇怪的談話告訴了他,問他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控制著自己,聲音一點都沒有發(fā)抖。我問他對他媽媽說了些什么而為什么不對我說。馬爾庫斯哈哈一笑說:“你還不知道媽媽的毛病,向來是那么大驚小怪的。”我問他是不是??

 2 ) 《狂情錯愛》臺詞

馬庫斯:但是我這個人經常把自己和朋友的問題變得復雜化,有時候,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嚴重的問題,我是不是要瘋了,我脫離了現實。我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學會揣摩別人的想法。但是毎次我真誠地試圖跟別人交往,我的努力都會以失敗告終。我就知道,我真的應該從我知道的東西的后果中吸取教訓。

瑪麗安娜:有時候我覺得你把自己推進痛苦的深淵,簡單的事情不可以簡單看待,每一個原因背后都有另外一個原因,永無止境。我為你感到難過這當然不奇怪。

大衛(wèi):如果像你這樣的人對像我這樣的人有好感,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應該感激,相反我表現得像個白癡一樣,我多愚蠢??!

瑪麗安娜:我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些,我該怎么說我不知道怎么表達的東西?

瑪麗安娜:我很煩他的孩子氣,不管那是什么。他沒有洞察力,也沒有同理心。

瑪麗安娜:在晚上,逐漸消退的痛苦又回來了。我想通過看書使恐懼消退但是沒用,四處彌漫的中毒感穿透了書上的文字,我什么都看不進去,我不停地上衛(wèi)生間。

大衛(wèi):這些年來,每當我想到自己過去的行為我都充滿愧疚,沒有其他詞語可以形容。

瑪麗安娜:我經歷了一場人生危機,但是經歷了這一切之后,我毫發(fā)無損或許我更明智了,看著蠟燭平靜的火焰感覺挺好的。

 3 ) 美麗的瑪麗安娜

雖然大部分時間似乎都是瑪麗安娜一個人的平靜地訴說,但是我真的連一句臺詞都不想錯過。

等有時間了,還會再好好看一遍。

即便是結束了這一生,再來世界一次,有些人還是不會知道,該如何去走完美好的一生。

馬庫斯徹底的失望以后,他是孤獨的,不知道他是怎樣的熬過了那最后的幾個月,然后他選擇靜默地離開這個世界。

瑪麗安娜最后一次和戴維爭吵的時候,她會不會心底也深藏著后悔,她最后一次選擇的男人,覺得自己曾經離不開的男人,把她的心撕得粉碎。

他們開始做朋友的時候,他們開始做戀人的時候,他們爭吵的時候,他們對彼此冷漠的時候,有一個小女孩,始終都在。她就是瑪麗安娜那個一開始就讓我喜歡的著迷的小女兒,他的爸爸馬庫斯也對她著迷。她有著天真的臉龐,我喜歡的那種雙眼皮,還有瘦小的身軀。她因為害怕拒絕和爸爸一起自殺,但是她卻尊重爸爸的選擇。難道小小年紀的她,真的能理解爸爸活在這個世上的痛苦?

故事的最后,她在鋼琴旁邊獨自舞了起來。

也許她就是馬庫斯說的那種人,經得起命運考驗的人,一定是是幸福的人。伊莎貝爾,擁有這樣的爸爸媽媽,你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小女孩。

以后得人生,你要是幸福的,那該多好。

 4 ) 一部絕對值得二刷的電影,這是一部關乎婚姻忠誠的電影,值得每個人深思與反??!

這部電影對人內心的沖擊很大!這是一部關乎忠誠的電影!2個小時24分鐘的解說式摻雜著回憶,一如一支曲子,緩緩地訴說著一個震撼人心的故事:

男女主本來家庭幸福,有一個可愛的女兒,他們共同有一個關系很密切的朋友!但是在臨近劇終了我們才知道,男主早已在女主不知情的情況下率先出了軌,而女主和共同好友也在不經意間有了接觸而后發(fā)展成為婚外戀并在男主發(fā)現后坦誠一切并同居。這極大地打擊了男主,并最終導致男主經受不住打擊而連帶著孩子自殺身亡,而女主也因為前夫的設計最終導致情人不信任自己也背叛了自己,女主最終也走向死亡!

這是一部由連環(huán)出軌導致的家庭悲劇和社會悲劇!

深陷在感情泥淖中的每個人都是極其痛苦的,他們徘徊,沒有出路,只有無窮期的精神和道德上的折磨……而導致這一切的源頭又都在于他們在面對情感時沒能抵擋得住誘惑。

其實情感愛情問題一直是人類共同的命題。是我們一生的課題,絕對值得好好研究,因為沒有人能夠回避!

因為人與人之間關系很微妙,我們確實不能排除,有時在婚內,情感和精神出了軌,但是,只要我們能夠在意志力和理性的控制下不把事情繼續(xù)發(fā)展下去,就有可能避免這一切的悲??!努力地將感情扼殺在萌芽之中,不失為一種超前的明智之舉。即使它很“殘忍”。但是任由這種無良的感情發(fā)展下去,一如一顆噬心的毒藥發(fā)作,最終一定會“毒火攻心”,死得面目全非!

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誠然,情感的來臨總是那么突兀,那樣毫無征兆,那樣強制入侵,那樣猝不及防,甚至是根本無法預知甚至預防繼而去把控,沒有人可以通過理智去控制情感,這是所有親歷者的共同感受,我們無可否認。但是,我們有理智和頭腦去控制情感發(fā)生后雙方接下來的行為!所謂“發(fā)乎情,止乎禮”,在不可控的情感面前,我們所能做的,還有可控的行為!只要行為不越軌,情感早晚有一天會被拉向正軌,理智戰(zhàn)勝情感的那一刻,你就是勝利者!說到這里,不得不再來推薦一部經典電影《理智與情感》,有心者可以看下!

歷來,關于婚外戀,關于出軌,關于婚內忠誠,不管是文學作品,還是電視劇電影,都在不厭其煩地以不同的形式講述著,但是最終的結局都沒有逃得了“被終止”的結局!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而且只要是背叛了道德和底線,出軌的雙方也一定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懲罰!輕則非議,重則丟掉性命!這也是為什么之前的人們一直忌諱情感的過于暴露!尤其國人,他們總是對情感諱莫如深,從不在公開場合大談“情”、“色”、“性”!這隱秘的情感一直在暗潮涌動,即使“談性色變”,因為這是每一個人都無法回避的東西!只有正面面對,并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正確而理智的行為,方為上乘之舉!

其實細究起來,在男女情感中,無論是正常的戀愛還是越軌行為,女人在情感中都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男女雙方在情感期間,只要女方是拒絕的一方,那么,事情就不可能發(fā)展下去!所以在情感的起始階段,是女人決定著情感和雙方發(fā)展前途的走向,只要女人敢于在不軌的感情面前手起刀落,利索地結束這混亂的一切,就不可能有后來的如此種種,這也是為什么在不軌的情感被曝光之后,為什么總是女人是最受譴責的一方的原因!因為她的情感主導責任讓她成為了眾口之矢而無法原諒!

一切都是選擇的結果!萬事都是因果!

你造了嘗盡情感甜頭的因,必然要承擔恨的果!同樣,你選擇了快刀斬亂麻,就可以用余生慢慢享受平靜的午后……

一切都在于自己!命運負責安排出場人和出場環(huán)境,自己負責出牌!至于你是一下子栽倒在這件本是考量你的事情上,還是順利而漂亮地打出通關,全在自己!

生命給你選擇的自由權!你負責出牌!

那就請漂亮地出擊!不要飲鴆止渴,畢竟,所有的情感都終歸于平靜,而人生的本真在于平淡的幸福!

望周知!

沒有足以承擔以后痛苦后果的能力,就請不要輕易開啟滿足一時情欲的按鍵!畢竟,我們人類都善于高估自己!而高估自己,往往就是挫敗的開始!

 短評

本來想說Liv導演的這部“婚姻生活”真是太長了,然而結尾真是好棒。Juni Dahr的出現讓故事多了另一層味道。無論是伯格曼還是烏曼,都太懂自黑了。老頭年輕的時候究竟是有多少風流韻事呀!男女主后來在“Kyss mig-2011”里老夫老妻的感覺很濃。魔笛、勃拉姆斯、春之祭、一出夢的戲劇、婚禮…謝謝胖胖君

8分鐘前
  • vi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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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zd 喜歡伯格曼電影的人應該看看此片,語言的描述講了很多故事.

12分鐘前
  • 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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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信棄義 風行

17分鐘前
  • unundercoo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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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剛開始前面的那一段話我就不認可,說明我和這電影三觀完全不合,然后看了,果然我覺得里面每一個角色都腦子不太正常。

18分鐘前
  • 貓龜??
  • 很差

這部電影簡直是女演員個人的演技狂歡。妥妥的文藝片,一個人在房間內的自述,強表演,弱情節(jié),各種倫理抉擇一起拋出來,雖然兩個半小時時長確實很難堅持下來尤其是中間打斷慢慢自然主義氣息的戀情描寫,但從馬庫斯死后各種情節(jié)峰回路轉,知網上沒有一篇關于這部電影的倫理論文我不看(bushi)

21分鐘前
  • 十三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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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曼還是適合當演員,此片的編劇還是還是伯導,感覺被糊弄了……臺詞和攝影轉場都還不夠流暢;最先出軌的人,能把錯誤變成對方也是厲害(沒想到前夫更厲害);說實話,看得有點難受,就是都缺點火候;與大衛(wèi)吵架算是一個感情爆發(fā)點,其他的地方就平了 些~

22分鐘前
  • 月半月半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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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愛情」與「創(chuàng)作」最大的共通點在于「私人化」,世界本來悲喜不同,而在情感中的個體表達夾在了太多私貨,要獲得觀眾共情就要媚俗,而特立獨行則會激發(fā)更大的抗拒;同樣觀眾對于「感情景觀」也無法忍受太過于狗血的激情,甚至于出人意料的反邏輯,當男女關系過于直白或者就事論事之后,也就剩下一地雞毛了。

26分鐘前
  • 451?°F?
  • 較差

前面矯情空無,后面具體世俗。封閉空間,幻想游戲。伯格曼劇本。

31分鐘前
  • saturnus醉倒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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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追憶中自覺或無意識的“二度創(chuàng)作”,主觀視角或多或少混淆或篡改了記憶具有皮格馬利翁效應的事件參與者逸出文本,成為主宰、定性過往的決定者;老伯的編劇委實強大,Liv的執(zhí)導亦不遑多讓,無望如地獄的情感拉鋸,在嫉妒和欲望中全部化為灰燼,不知映射了多少真實的血淚痛楚。

35分鐘前
  • 歡樂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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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死了那孩子咋整 為了一個又窮又暴躁的渣男 毀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值得嗎?然后渣男又找了個下家 真是no zuo no die

39分鐘前
  • 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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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冷靜地坐下來談婚姻,都是要沖擊深度的作品,這部伯格曼的精彩編劇,從第一秒就開始,這背后的創(chuàng)作對即將觀看的人群虎視眈眈,注定是一個危險的故事。伯格曼對麗芙烏曼的執(zhí)導風格也有一定的影響,這個故事很長,是關于罪惡的循環(huán),或者是我們微小的動機在語言中被放大,那種不安令人緊張。但電影的觀感很好,就像是聽朋友講述了一夜她的人生故事,五味雜陳又過渡為平實,走出家門已經秋風漸起,一片樹葉落在后脖頸上,涼涼的,情感遠去而不知所蹤。

41分鐘前
  • Mo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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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是一門藝術,藝術源于生活。這是電影,更是生活!非常扎實的劇本?;橐鍪巧畹囊徊糠郑际且粋€個的漩渦,好不容易從這個漩渦里掙扎出來,還沒來得急喘口氣就心甘情愿的跳進另一個漩渦……每個人都會在這個女人身上發(fā)現自己竟然也有相似之處!Ingmar Bergman封筆之作!為什么大師不自己拍?深思!

44分鐘前
  • 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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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格曼的劇本,影片中一女對兩男,生活中很可能是伯格曼一男對兩女

46分鐘前
  • Op.6
  • 推薦

這個片子比較有意思的是它的結構,約瑟夫森在劇中扮演了伯格曼或者說作者,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女性角色取名瑪麗安,并“虛構”了一個關于瑪麗安的出軌故事。但從音樂盒這個道具可以看出,這是作者本人經歷的故事,他是故事中的大衛(wèi)。概念上有點接近元小說,把創(chuàng)作過程一并展現出來。

47分鐘前
  • 蘇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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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 Ullmann是個神奇的女人

49分鐘前
  • 大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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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所有的傷痛,都不及離婚的殘忍。

54分鐘前
  • Griet
  • 推薦

誰都不能阻止我想你,包括我自己。

59分鐘前
  • 美麗新世界
  • 還行

伯格曼的劇本,情人導演的電影。簡直就是他倆的事。像是靈魂的呢喃,磨磨唧唧,實話看不進去,越看越想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了。

1小時前
  • 嘯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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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特的敘述結構,把一個非常狗血俗套的出軌故事變成了兩個當事人對婚外情深刻痛苦的反思。無法解脫的年老戴維在幻想中與已自殺的情人馬莉安娜回顧了兩人如何發(fā)展成婚外情,如何又因婚后情備受折磨,而最終導致無法挽回的人生悲劇發(fā)生。導演構思巧妙,戴維請求幻覺中的瑪麗回憶訴說他們之間的情感糾葛故事,訴說便以瑪麗的視角為主,并在瑪麗的回憶訴說中再現過去的場景?,F在的訴說與過去的場景相互交織,年老的戴維在瑪麗的訴說中痛苦悔恨地審視過去不堪的戴維,回憶訴說中仍難以釋懷的瑪麗也痛苦地反思過去的瑪麗,形成了巧妙的互文。導演手法細膩,用一個音樂盒承載了過去和現在的戴維的復雜心境,電影在音樂盒琴聲中開始和結束,首尾銜接呼應,貫穿始終。劇本強大,臺詞密集,文學性極強,具有思辨性,需要觀者沉下心來仔細傾聽理解。

1小時前
  • 隨游人
  • 推薦

約翰都那么老了,在劇中他叫戴維,瑪麗安變成了導演繼承了伯格曼的影像和敘事,以一種更加飽滿的情緒張力展現出來,前3/4情緒恒定拉扯后1/4陡然變奏,這些瑞典人真是太妙了。

1小時前
  • 三水
  • 力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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