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仍然不是一篇正式的影評?。槭裁纯偸侨章亩淘u寫不下啊，我快成日漫影評人了是怎么回事！）

一個字概括，燃就完事兒了！極度夸張的廣角鏡頭，極度中二的名稱字體（人名、地名、招式名），極度浮夸的戰(zhàn)斗場面，前三分鐘就讓人直呼，“好怪，好想看下去”！

先說人物，其實人物的設(shè)置極其套路化。主角纏流子，一個滿腦子只有塔塔開的熱血少女；滿艦飾真子，搞笑擔當，并在關(guān)鍵時刻圣光演講，象征友（愛）情；鬼龍院皋月，高冷女神，天生領(lǐng)袖；學生會四天王，一猛男一萌妹一帥哥一技術(shù)宅；針目縫，病嬌反派……我看的漫并不多，但這無疑都是那種最合理最討巧最容易被觀眾接受的人物形象。

不只是人物，部分情節(jié)也是如此。比如四天王猛男蟇郡苛和萌妹滿艦飾真子的感情線，比如纏流子和鬼龍院皋月的互換神衣的戰(zhàn)斗，合理地不能再合理，套路地不能再套路。

不過對此我無意批判，相反，我覺得做到極致就是優(yōu)秀，一方面，雖然人物眾多但各司其職“物盡其用”，另一方面，用最夸張最不加掩飾的手法描寫最臉譜化的人物，反而有一種成梗的效果。

再說故事，這部番建立了一套非常簡單直白的體系，即一個以戰(zhàn)斗力為衡量的金字塔形的體系。頂點是擁有神衣的鬼龍院皋月，下面是三星極制服的四大天王，再下面是兩星極制服的各種社團社長，當然還有一星的小嘍啰和無星的平民，衣服的星就是一種戰(zhàn)斗力的數(shù)據(jù)化，而戰(zhàn)斗力又直接與社會地位掛鉤。在這一套固若金湯的體系下，出現(xiàn)了纏流子這個闖入者，這樣的故事天然地吸引人，本質(zhì)上和修仙小說或者網(wǎng)絡(luò)游戲里的打怪升級沒有區(qū)別。然而，《雙斬少女》還是有幾個特點值得一說。

第一，輕松歡快的基調(diào)。簡單來說，不死人，雖然戰(zhàn)斗打得很慘烈，城市都毀得差不多了，但并沒有哪個有名有姓的人物死掉，即使是決戰(zhàn)里裸體硬吃針目縫殺招的蟇郡苛也沒事，顯然，煽情并不是這部番的目標，相反，無論多緊張的戰(zhàn)斗中都能插幾句吐槽調(diào)侃，我比較喜歡這種處理。

第二，劇情推動的速度極快。比如既然一星極制服只有10%的生命纖維，那在神衣之下完全可以設(shè)置9個等級，讓纏流子一層一層打上來，當然那樣就拖沓了；再比如纏流子成立打架部那集，屠龍者終成惡龍，完全可以作為一個主題展開，然而整個過程一集就拍完了，這速度真是沒誰了。

這類爽番就像毒藥，觀眾快速被它吸引但又迅速產(chǎn)生抗藥性，渴望更多、更爽的東西，一味推速度很容易中期戰(zhàn)斗力爆炸，后期爛尾。而這部雖然中期確有略微泄氣的部分，但絕對算是平穩(wěn)完結(jié)，把爽點持續(xù)到了最后，非常優(yōu)秀了。我覺得這跟它精良的制作也是分不開的，正如最開始我被吸引的三分鐘，充斥著大量的大場面，構(gòu)圖運鏡都極為考究，我是真沒想到這種制作水準居然持續(xù)了24集。

第三，展現(xiàn)世界觀的部分是意外之喜。比如為什么是一所高中成為城市的頂點，為什么極制服似乎擁有統(tǒng)治世界的力量，中期生命纖維來源的部分很好地解釋了這種浮夸。當然，其實我覺得不解釋也沒事，作為設(shè)定接受就行了，但是解釋了更加優(yōu)秀。

最后，裸露部分，倒是毫不掩飾啊，不過和番的氣質(zhì)結(jié)合的還是挺好的，哈哈。

斬服少女（Kill la Kill，下稱KLK）可以說是當時動畫界一股驚天動地的泥石流。不僅在于其強烈而獨特的視覺效果，更在于其對低俗元素的強大包容：爆露、SM、捆綁、LED燈一般的長明不滅的種種圣光，在其它作品中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色情元素以光明正大而正氣十足的方式閃耀呈現(xiàn)，甚至成為了作品的核心線索。當階段性女Boss皋月大聲喊出：“只要能滿足我的野心，我寧愿讓全天下人看我的乳房時！”那理所當然的語氣與霸道的氣場，讓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看到了無良翻譯組的盜版字幕——看到乳房的福利情節(jié)怎么能與野心結(jié)合在一起呢？這還是正常人說的話么？

這種奇妙的化學反應正是KLK的一大魅力所在，其背后的創(chuàng)作手法貫穿了其制作方Trigger社的諸多作品。我將之命名為低俗模仿，而用更簡單明了的語言，這種手法可以稱為：

故作低俗。

媚俗之道

談到故作低俗，不得不從其對立鏡像——故作清高說起。

有一個詞匯能很好描述故作清高的概念，即媚俗（Kitch，也譯作刻奇）。這個詞語原本指商業(yè)作品討好大眾的傾向，米蘭昆德拉更廣為人知的解釋則突出了其附庸風雅的特性——不僅要討好大眾，還要以高大上的方式討好他們。按中國作家王小波的話，這是用華美的語言包裝愚蠢的道理。我們?nèi)巳硕冀?jīng)歷過的媚俗創(chuàng)作應該是中學生作文，這種試煉強迫學生從無聊日常生活中寫出感天動地的人生至理。我至今記得初中時同學寫的滿分作文——因為保潔大媽幫自己撿到了丟失的鑰匙，她對大媽感激涕零，眼中大媽形象衍生的光環(huán)如紅日一般閃耀動人、光芒四射。故作清高這一手法根本上源于浪漫主義的成功，即“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主張，強調(diào)從日常中升華出超越一般人性的東西。但這種手法用濫的結(jié)果就是無論是什么都想升華點東西出來，結(jié)果就是老套的故事搭配煽情而可笑的抒情手法，帶來令人窒息的肉麻之感。

而故作低俗與之相反。它奉行的是現(xiàn)代主義的信條，源于生活，低于生活。如果說浪漫主義總想著賦予平凡之物超越性，現(xiàn)代主義則熱衷將高高在上之物打回原形，消解其原有的意義和特殊性。面對一碗雞湯，在媚俗者告訴你雞湯的超越性、熬湯者的修行之道與取之無盡哲學意蘊時，故作低俗的反媚俗者則會提出這雞湯再美也只有些脂肪和嘌呤，而且由于你小口吮吸吸收緩慢，它多半不會變成尿，而會變成屎里的水分，在被植物吸收、被豬吃掉后再次回到你的身體里。這種人與糞便的因緣際會不也很美么？

當然，以屎指責媚俗者逃避真實的典故并非我獨創(chuàng)，而來自媚俗概念的傳播功臣米蘭昆德拉。他的媚俗理論就是：媚俗者不接受大便的存在。他們的生活中可以有平庸的詩和俗套的遠方，可以有讓人煽情落淚的悲劇之死，卻決不接受生活中有大便，仿佛不知道人人都會拉屎一樣。

而在動畫中扮演大便角色的就是色情，或者說福利文化。

福利之殤

福利，常被稱為賣肉、殺必死（Service），多指日式動畫中服務于男性觀眾的情節(jié)，常表現(xiàn)為女性的身體裸露。常見情節(jié)包括打開房門遇見洗浴或更衣中的女角色，或在海灘中展現(xiàn)暴露泳裝下的女體，似乎早已成為日本動畫中司空見慣的橋段。

但另一方面，福利卻一直是與嚴肅、優(yōu)秀的作品評價難以兼容，是一種上不了臺面的優(yōu)勢。介紹作品優(yōu)秀時，我們會見到粉絲夸贊作畫、分鏡與情節(jié)，卻少有人認為福利會成為作品成功的助力。相反，常常見到有粉絲強調(diào)沒有賣肉以證明其優(yōu)質(zhì)。這使得福利成為一種羞恥的存在：就是糞便一樣，人們每天都如廁，享受著它帶來的舒暢感，卻又羞于承認其存在。同樣，觀眾喜歡福利（明面上、內(nèi)心里或潛意識中），又羞恥于將其引入正式場合，而造成了心態(tài)的分裂。我們會發(fā)現(xiàn)，即使明面熱衷福利者也多半是在非正式場合或匿名論壇發(fā)聲，而在正式的評論中則絕不會承認，只會嚴肅莊重地寫下——簡單故事背后的深刻哲理才是動畫吸引我的原因。

為了化解這一矛盾，低俗模仿登場了。

它解決的問題是——如何既讓人快樂又滿足人的尊嚴？如何讓人享受排便又不至于受這一概念禁忌性的困擾？如何解決又羞又愛的心理分裂，甚至能嘲諷羞辱這些人的心口不一？

就把屎嚴肅化好了。

把大便嚴肅化為【物質(zhì)代謝】，似乎更能拿的上臺面了，甚至能作為絕招的名稱或角色的姓名。

低俗模仿

說到低俗模仿的嚴肅化技巧，在這里不得不提到王小波，中國本土的低俗模仿大師，第一反媚俗者。

王小波在黃金時代中寫過這樣一個情節(jié)：某個特殊年代，主角王二和女醫(yī)生陳清揚因肉體關(guān)系而遭到批斗，差點被拉去槍斃。最后兩人脫身之策是寫了“犯罪過程”異常精彩詳細的檢查。在這個故事中，兩人的性經(jīng)歷是一個低俗元素，一種“大便”，也是批斗者內(nèi)心深深感興趣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媚俗的倔強又不想承認自己需要低俗、需要“大便”。為此，兩位主角將性經(jīng)歷通過寫檢查而嚴肅化，滿足了傾聽者的興趣，又給了他們充足的尊嚴。將批斗者改成觀眾，我們會發(fā)現(xiàn)Trigger動畫中一直都在做一樣的事：把低俗嚴肅化，在制造荒謬滑稽感之余，給觀眾一個堂堂正正低俗起來的理由。

讓我們回顧下三部低俗元素大放異彩的Trigger系作品：

一是吊帶襪天使，一部曾在B站存在的神奇之作，由Trigger前身GAINAX出品（感謝評論區(qū)各位的指正）。在這部作品里，天使這一崇高、浪漫的形象被無情解構(gòu)成了Bitch。兩名天使一位愛濫交，一位愛暴食，她們的上司神父則對自縛和SM極有熱情。但我們不能拒絕這些低俗，因為低俗是她們的核心設(shè)定“魔力”的一部分——兩人要通過脫絲襪和內(nèi)褲變身戰(zhàn)斗，使低俗元素被強行嚴肅化成了核心的戰(zhàn)斗工具。

二是忍者殺手。其對低俗元素的展現(xiàn)更加荒謬：整部片充斥著PPT平移一般的打斗和人物立繪，但一旦遇到女性角色，立刻會畫風突變?yōu)闃O其細膩動人的場景——福利鏡頭伴隨著一本正經(jīng)的旁白和緩緩移動讓觀眾一飽眼福的鏡頭，讓原本應一閃即逝的福利獲得了荒謬的莊重感。

而將這種荒謬與莊重推到極致的就是KLK。該作比以上兩部走得更遠——福利元素成為了貫穿原片的主要線索。爆衣、裸露、束縛、裸體海灘以脫掉衣服來解救人類的宣言都是如此的正氣十足，也至于似乎很難把它們當作情色。因為情色的意義很大程度上源于禁忌的氛圍，遮遮掩掩帶來的興奮感，和嚴肅場合結(jié)合后反而產(chǎn)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也給了觀眾理直氣壯的錯覺。

黃金時代中，批斗者可以心安理得地讀王二和陳清揚性愛筆記，因為他們有自我安慰的正當理由：為了幫助壞分子思想改造，我們自然要認真閱讀其檢查，不放過每一個字，這是恪盡職守，絕非在讀黃書。同樣，我們也可以在KLK中不斷告訴自己這是設(shè)定、是熱血動畫的必然表現(xiàn)、是對福利一本正經(jīng)的嘲笑而不是真正的福利，告訴自己我在看一部制作精良而崇高的藝術(shù)品，而搖晃的白兔，曲線分明的玉體、奇奇怪怪的捆綁行為與呻吟都是審美需要，和性沒有任何關(guān)系?；蛟S我們會進一步恍然大悟：對色情元素進行嘲笑絕對不是色情，而是比色情更高端的東西！是與熱血打戲的和諧一體感、是對劇情的畫面演繹?。∪绻腥四軐@種福利產(chǎn)生沖動，一定是個毫無品味的低俗者，而這個人一定不是我！

但我個人認為，如果僅僅以這種覺悟看本部動畫，說明你的境界還是太低了，和以參觀藝術(shù)為名偷看裸模的十四歲美術(shù)生毫無二致，反而成為了被制作者暗中戲耍的對象。因為低俗模仿者的價值恰恰在于他們不排斥低俗，而能發(fā)現(xiàn)低俗的意義。

低俗之樂

低俗模仿的真諦是他們真的喜歡低俗元素，只不過是思想更通達透徹，是返璞歸真的低俗者。就像王二與陳清揚的肉體友誼是單純地享受性帶來的快樂，而不是以此探索參悟人生、尋找自我等宏大命題，低俗模仿者能完全能接受低俗，毫不以此為恥。在本片的例子中，低俗的福利本身就很有趣，沒有必要裝模做樣地把它升華成更高的東西。男人喜歡看熱辣的女性肉體，女人希望身體被欣賞（即使可能只是潛意識與特定條件下）——這正是主角過的第一道關(guān)，真正由扭扭捏捏的小清新變成了一個不要臉的低俗者，也是為什么本劇中不要臉這個設(shè)定這么強大——因為這就是創(chuàng)作者的內(nèi)心寫照：接受低俗遠比將低俗冠以崇高之名更加帶勁！

當然一些評論突出了本作的女權(quán)元素，認為KLK強調(diào)了女性表達自我、展露身體的權(quán)力。這樣的解讀也能自洽，但我認為和創(chuàng)作者的初衷不一樣：他們更可能只是單純表示出對福利的喜愛，并以荒謬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嘲諷了對情色的遮遮掩掩。按昆德拉的說法，將服務于男性的福利強行解釋為女性自我解放，這種解讀過于執(zhí)著于升華積極意義，也算媚俗的表現(xiàn)——絕不承認好作品中存在低俗色情，就像媚俗者認為生活中只有感動沒有屎一樣。但每個人每天如廁，Trigger也的確在炮制色情。實在地說，某個東西看上、摸上去、聽上去都很色情，那它就是色情，并不需要為之套高帽。就像主角流子父親設(shè)計的服飾一樣，即使有面料越少越合理的詭異設(shè)定支撐，但其大膽暴露的設(shè)計也是源于他本人的"興趣"——一種無疑源自于性的低俗動機。

但這是否說明低俗模仿就是低俗本身？

并非如此，低俗模仿的意義在于對低俗符號的再加工。低俗本身的趣味源于感官，但其樂趣卻是單調(diào)而有限的，一如性與食物的快感，能讓人滿足，也會帶來滿足之后的索然無味。只有通過特定藝術(shù)的調(diào)味，才能產(chǎn)生更為層次豐富的樂趣，即前文所提的低俗之嚴肅化技術(shù)。

但盡管低俗模仿在KLK中篇幅甚多，卻始終沒有成為全局中心。因為和吊帶襪天使不同：雖然低俗的變身、爆衣等元素是核心設(shè)定的一部分，但全劇主線卻是一個熱血戰(zhàn)斗故事。對低俗的模仿與譏諷被藏于戰(zhàn)斗主線之后，既是觀眾的放松與調(diào)劑，又是對動畫產(chǎn)業(yè)與福利文化糾結(jié)關(guān)系的自我嘲諷。

低俗審美

一言以蔽之，KLK風格的獨特之處在于以嚴肅化的藝術(shù)手法加工低俗的內(nèi)容，創(chuàng)造了其個性化的藝術(shù)效果。細細品味，這種風格或產(chǎn)生了以下成效：

一是嘲諷了媚俗者——對福利文化又愛又恨、心理分裂的觀眾與動畫制作方；

二是放飛了自我——加工重構(gòu)了本應被壓抑的低俗之樂趣，福利之美好；

三是炫耀了實力——對福利的放肆使用恰恰表現(xiàn)其對動畫素質(zhì)的信賴，自信再怎么放飛自我也能加以掌控，不會喧賓奪主。

綜上所述，Trigger的故作低俗之道不僅意在動畫本身的演繹，更是對傳統(tǒng)業(yè)界規(guī)則的叛逆與挑戰(zhàn)。不按常規(guī)出牌的挑釁姿態(tài)頗有先鋒派的神韻，以粗糲、豪放、荒蕪的美術(shù)風格制造以時裝與剪刀為核心的少女主角動畫，使其在低俗辣眼的同時又具備了極高的時髦度，真正做到了大俗大雅，將粗鄙之物玩出了人所難及的花樣來。

這就涉及到了一個審美潮流的問題，雅與俗的轉(zhuǎn)換。大俗之物可以大雅，大雅也可以大俗，一如多年前的平民裝修以簡約風之稱得到追捧，而曾經(jīng)國王專屬的土豪金則被視為爆發(fā)戶家裝。在紅樓夢中，妙玉品茶是雅，史湘云吃烤肉是裝俗，劉姥姥牛飲妙玉茶是真俗，但按現(xiàn)在的標準，暴殄天物的真的是劉姥姥而非史湘云和妙玉么？劉姥姥的真俗和史湘云的裝俗哪個在鄙視鏈最高層呢？放飛想象，說不定在Trigger以故作低俗嘲諷媚俗的同時，可能將故作低俗發(fā)展成為新一輪叛逆藝術(shù)的靶子，以故作”故作低俗“嘲諷故作低俗的刻意性，體現(xiàn)了藝術(shù)潮流的回環(huán)往復之勢。

這就是我欣賞Kill la Kill的真實原因——它擁有著在俗雅間轉(zhuǎn)換不息，越品越醇厚的禪意醍醐之味，橫斷時代之美。此外我還鄭重宣布，這種欣賞是純靈魂與審美層面的，極富理性與智識，其真實原因絕對不是V字褲與黑絲筒襪對我有任何吸引力。

首發(fā)于B站專欄：

//www.bilibili.com/read/cv45852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