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Y

基佬四十 (1997)

7.7

1997 / 中國香港 / 喜劇 同性 / 舒琪 / 林子祥 陳小春

補習新知識。

陳小春撒嬌生氣都好可愛啊。當他說“我要找個全心全意疼我的男人”、“不要理這條老瘋狗時”,我感受到的是他對小胡子滿腔的愛。

“全世界又不是你一個人有小胡子?！?/p>

其實是的。是唯一的小胡子。是可遇不可求的想念。

陳小春與舒淇做姐妹畫面好萌(○｀ε′○)

友情可以分享,愛情無法分享。

在我印象中，97是香港回歸，是張國榮在演唱會上穿紅色高跟鞋顛倒眾生，以《月亮代表我的心》向世界宣告和唐先生的愛情，是在王家衛(wèi)的《春光乍泄》里，和梁朝偉留下經(jīng)典佳作。

那時的港臺是進步還是保守??？張國榮00年的演唱會被媒體攻擊，金馬獎上又被傻叉主持人羞辱，香港的保守勢力一直頗具聲勢在打擊同志群體。如今隔壁臺灣都婚姻平權了，香江好像完全沒有合法化的跡象。前兩天看淡藍的公眾號說一個香港的同志綜藝要夭折，我還覺得非?？上Вɡ锩娴膸浉绶浅６啵?/p>

不說97年了。

這部電影的態(tài)度是自由的，雖然沒有那么大野心。即使是大膽灑脫的Sunny（陳小春），他只是在做自己，并沒有成為一個平權斗士，他和所有人一樣，都在安靜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在華人社會里即使是那個時代，能幸運有愛人扶持，一對同志愛人總不至于過得太差，何況這里的親友也算和善了。

說說電影里的大咖吧。兩位主演不多說了，佩服他們的大膽，就算是在黃金時代的香港影壇也不是各個都敢演gay片。還有吳鎮(zhèn)宇、伍詠薇，表現(xiàn)不俗。還有舒淇和袁詠儀，戲份不多，出現(xiàn)就是支持了。這兩位在我心中都是絕對同志友好型演員了，畢竟都和哥哥關系那么好。

近幾年陳小春和吳鎮(zhèn)宇又迎來事業(yè)的春天，不關注香港黃金時代的年輕人可能都不知道有這么幾位大咖那么認真地參與過一部有味道、真誠真實的同志片。

這么些年，這樣的電影就這一兩部。

說實話，到現(xiàn)在為止《基佬四十》我都沒有完整的看過，只把吳鎮(zhèn)宇和毛俊輝的那三場戲當作一個小故事來看待。這樣對他們兩個以外的演員很不公平，但我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我要我想要的。 ［家聲問KK：“怎么樣，最近又到那照相去了？” KK：“剛從 Khatmandu 回來?！?家聲驚訝：“Khatmandu ？你真行??！”同時KK應聲笑起來。 KIM：“我也服了他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經(jīng)常飛來飛去的?！?家聲：“你不和他一起去？” KIM：“別搞我！我最怕坐飛機！” KK：“以后不飛了。” …… 這是第一段的臺詞。這一段表演，吳鎮(zhèn)宇的臺詞非常好，毛俊輝的連戲非常好。 吳鎮(zhèn)宇臺詞的好并不在臺詞本身，而是臺詞以外用聲音延續(xù)出的一種情緒。家聲說：“你真行！”KK應酬的笑起來，可這笑聲沒停，繼續(xù)從嗓子里發(fā)出一種怠懈情緒的聲響。心事重重，高興不起來，精神渙散的狀態(tài)。他已經(jīng)知道了KIM患上艾滋病。之后把所有神情都專注起來對KIM說：“以后不飛了?！? 吳鎮(zhèn)宇在說：“以后不飛了?！边@句臺詞的時候，攝影機是站在家聲的位置取景，這句臺詞過后鏡頭的角度卻是站在家聲的對面了。也就是說，這一個鏡至少要拍兩次。毛俊輝的狀態(tài)卻是非常一致，像是一次拍好的樣。這要求演員思維上要有極高的保持能力作為重復表演的基礎。這只是當時看的想法，那時還不知道這位毛老師來頭那么大，現(xiàn)在看他有這樣的表現(xiàn)也是很正常的。 平心而論，林子祥的家聲，這一場演得也很好，非常自然。］ ［第二場戲在醫(yī)院里，KIM病情已經(jīng)惡化，坐在他身邊的KK平靜的臉上兩個嘴角向上翹，點點僵硬的笑意。這場戲的表演，讓我想起很多事情來。 我的三姑五年前檢查出患有低分化腺癌，已經(jīng)到了末期。如果了解，你就知道腺癌是癌癥中最不好醫(yī)治的，低分化表示惡性。說白了是沒得治的，大夫看過化驗單以后告訴家屬我三姑最多能活兩個月。她非常堅強，整整堅持了兩年才去世。在這兩年里，我經(jīng)常去醫(yī)院看她。也就是3個月沒見，我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里面的病人哪個都不像我三姑，離我最近的一個病床上的女人還有點像，可我不敢保證那就是她，因為實在和印象中不同，我三姑很高很壯的。正猶豫著，那個女人對我說：“你怎么來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說：“啊，來了?！毙睦锵耄骸八趺词莩蛇@樣了？嘴唇都快包不上牙了……” 坐在她身邊，我心里特別不好受，可臉上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這種矛盾讓臉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可我不得不堅持下去。沒呆多長時間，我就走了。 當時看到吳鎮(zhèn)宇在這里的表演，不禁叫好。可他這樣的表演引起我對三姑的回憶，陣陣傷痛涌上心頭。我還說什么，吳鎮(zhèn)宇這樣去表演我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就是那個樣子，面對不久于人世的親人，作為家屬以如何的表情對待病人，對待探病的朋友，吳鎮(zhèn)宇都作出來了。非常真實。］ ［他站在靈堂外，落下淚來。本是很傷心的，但說點開心的話吧。我記得好友看完KK落淚的戲對我說：你記得電視劇《難兄難弟》里，龍干導演說謝源在試戲時候的那段話［那滴眼淚，流過他臉頰的時候帶著一種憂傷的節(jié)奏。］我想起謝源試戲就想笑，那是搞笑的段子。不過，借龍干導演的話沒有錯，從KK臉上滑下的淚，真切帶著憂傷的節(jié)奏啊。 KK對攤主說：“麻煩了，花牌……第二個?！?攤主：“貴姓啊？” KK：“??？我？” 攤主：“苦主?。　?KK：“甘！下款寫摯友，謝謝?！?攤主：“［哲人其萎］好嗎？” KK搖頭：“永藏心底?！?攤主：“［浩氣長存］啦，就這樣吧?！?KK嘆氣…… 之后Sonny從靈堂出來對KK說事情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陪你進去?！?KK有點不知所措。 這場戲吳鎮(zhèn)宇的表演展現(xiàn)出邊緣人群要面對公眾時的避世感，加上愛人逝去心情的沉痛，讓這場戲分量極重。 KK的警惕性上升到有點神經(jīng)質，攤主問：“貴姓?。俊盞K的反應像個作弊被發(fā)現(xiàn)的考生一樣，緊張。攤主：“苦主??！”KK脫口而出：“甘！”在這個字說完以后，他吞了下口水：“下款寫摯友，謝謝?！蹦峭炭谒母杏X好像心里說：“還好不是問我姓什么……”我想這樣的肢體表演應該劃分到潛臺詞里面去。我不清楚吳鎮(zhèn)宇表演時的心情，還是那個問題：他是提前想好的，還是下意識完成的？不管是哪種情況，其實都說明他表演上是往內里發(fā)展的，沒有簡單的在表面做文章。 哎，“永藏心底?！边@句臺詞讓我相當留戀他在這部影片中的演出?！啦匦牡住@個詞說出口其實也沒什么，只是他說完這詞整個人就僵在那里了，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當然因劇情的聯(lián)系，他一定是在想躺在靈堂里面沒有呼吸的人。之后攤主：“［浩氣長存］啦，就這樣吧?！盞K回過神并嘆了口氣。嘆氣，浸在傷感里的KK顯現(xiàn)出對現(xiàn)實的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之后Sonny對KK說事情他已經(jīng)知道了要陪KK一起進靈堂。KK滿臉為難的神色，身體猶移著，拿不定主意。我特別感謝導演給吳鎮(zhèn)宇3秒多的空間，如果沒有這3秒鐘，這個角色就缺角了。 靈堂上。最終摘下了墨鏡，臉上帶著消懈的微笑，選擇堅強。這一幕的演出，我就不廢話了，好就是好。］

在油麻地戲院《翠絲》首映分享會上，本片執(zhí)筒的男導演舒琪說，究竟香港的LGBT電影在《春光乍泄》、《金枝玉葉》、《基佬四十》眾多輝煌后究竟還有多少可能性?！洞浣z》是由新導演執(zhí)筒，其中最終落腳點不再只是性少數(shù)群體的困局，而是探索性別問題的邊界，是繼承也是突破。

說回《基佬四十》，相較于《春》的糜爛與綻放，《金》的曖昧和點到即止，《基佬四十》更多是寫實與會心一笑。兩個四十歲的基佬生活里的酸甜苦辣，一個出柜搖曳，一個逃于柜內，尤其是林子祥所飾演的家聲，我一度懷疑是以作詞人周耀輝為原型，同是社工，同有一位青梅女性在等他，同樣也有一對患有艾滋的朋友（在《一個身體兩個人》中提及）。

這一部充滿會心一笑的電影，最巧在于選角。會和其他基友姐妹相稱的Sonny陳小春，剛剛褪去了古惑仔山雞的狠勁，卻有著“韋小寶”的靈性和古靈精怪，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展現(xiàn)出同志氣息。另一個最巧選角是家聲林子祥，作為“真的漢子”，要讓觀眾相信林子祥是同志的難度要大很多，同時他和陳小春所謂的“cp感”并沒有“黎耀輝和何寶榮”那么強烈，但是真是這樣的“非典型同志”才更有說服力，林子祥越不讓人相信他是同志，他在電影里的自我認同之路就越難。

在電影里有兩個神來之筆，一個是陳小春與林子祥吵架后，林子祥哄他說想不想吃香蕉，陳小春滿臉幸福說，叼，誰要吃香蕉，很真實。另一個是當鄰居大媽知道林子祥的同志身份，在電梯里詢問林子祥的面膜，林子祥以“同志的譏誚”來回復：有些人臉太老什么面膜都沒用，讓他同志角色更為立體。

吳鎮(zhèn)宇飾演的KK和患有艾滋的教授的故事，讓我想起了前兩年因為艾滋逝世的一位摯友。當林子祥聽到教授去世消息的時候，在黑暗中我和他一樣眼中都有淚水，想起那天我知道他噩耗時的場景，終生難忘。

當然最點睛的是，杜燕歌飾演的男小三，在深圳漁場對著林子祥說：你們香港人不就是看不起我們內地人嗎。為這部在1997年上映的電影增添更多苦笑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