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號稱是國產(chǎn)劇的嚴冬，制作量下跌，收視率下跌，口碑也下跌，但國產(chǎn)劇市場的產(chǎn)量依然驚人。且不管無法播出的海量國產(chǎn)劇，就算是登上熒幕的部分國劇，也總是讓人感到疑惑：基底數(shù)量如此大，制作水準那么差，拍來干嗎？

假如觀眾真要因為頗有些噱頭去看新劇《武松》，很難不生出“拍來干嗎”的疑惑。

武松的故事也是拍濫了，編導演們絞盡腦汁要在舊壺裝新酒，比方盛行過一陣子翻案風。央視1998年版的《水滸傳》，潘金蓮就變身成了勞動婦女，走起了“苦大仇深”的路線，至于抹不平的殺害武大罪行，就把黑鍋盡量往西門慶和王婆身上推。

真要論起來，1998版《水滸傳》那一番“要怪萬惡的舊社會”的腔調(diào)，又何嘗不是陳腐不堪的老掉牙？相比之下，央視2011版的《水滸傳》倒是磊落，人家忠于原著，只是做一些與時俱進的合理化處理，打底的就是個“打虎英雄殺蕩婦”的事。

新劇《武松》的噱頭是武松與潘金蓮的糾纏不清，別以為只是噱頭，人家來真的。在《武松》故事的開篇，武松學武和金蓮賣身就形成了工整的對仗。那一邊是少年英雄長成記，這一邊是失足少女落難史，平行剪輯暗示個沒完，活生生把個武大晾在一邊。

水滸仍是咱們熟悉的水滸，《武松》在故事的脈絡上并無創(chuàng)造，人物關(guān)系也全部搬來。唯有武松和潘金蓮兩個人的關(guān)系，故意搞得曖昧不清。說穿了，《武松》無非就是在原來完整的傳統(tǒng)故事上，加了一番愛欲糾纏的戲碼。

最好笑的是，在劇中武松和潘金蓮一邊頗有些“錯過了姻緣只能認命”的惋惜，另一邊編導又無膽真要創(chuàng)新，主線仍然老老實實按著傳統(tǒng)的故事來。《武松》就成了個糾結(jié)劇，一邊躍躍欲試，想要把武松和潘金蓮拍成苦命鴛鴦，另一邊又沒有膽量真得顛覆傳統(tǒng)，該打虎就打虎，該殺嫂就殺嫂。

看《武松》，最讓人郁悶的不是慢悠悠的敘事節(jié)奏，而是武松和潘金蓮兩個曖昧來曖昧去，一直在撩撥，一直沒戳穿。讓人實在忍不住變身雪姨：你有本事捅窗戶，你有本事捅破呀！

電視臺新拍了《武松》，除了殺人復仇的重頭戲，值得做文章的自然還是潘金蓮。過去的版本，早已經(jīng)將其與西門大官人的“鬼混”做了種種解讀、反案，眼看發(fā)揮的空間越來越小，編導人員們只得生拉硬拽了幾場金蓮和武二之間的感情糾葛，筆法頗類韓劇。但《水滸傳》也罷，《金瓶梅》也罷，妙在結(jié)局都是潘金蓮之死。是以當代的作者們絞盡腦汁，也終于無法將那些星星的兩性之火化為燎原之勢，除非存心不想把故事說完全。于是，金蓮對武二郎縱然有萬般染過發(fā)、整過型的眼淚，末尾還是要乖乖鉆進大官人的被窩，要乖乖地毒死親夫。

戲演到這兒，我姥姥自然習慣性地罵一句：狗日的。

作為一名學習了不少當代文化理論的“青年學者”，面對這樣“暗黑的詛咒”，我自不免“啟蒙之心”陡然而生，向我的姥姥（當然是委婉地）普及了若干“學術(shù)常識”。無非是：金蓮是不幸婚姻制度的犧牲品，她的“失足”亦無非是壓抑和迫害的產(chǎn)物，我們可以譴責，但需抱以“理解之同情”。

我的姥姥——這位前社會主義紡織廠的食堂售貨員、幼兒園阿姨如此作答：

“她當然可憐，從小被賣到窯子里。但你再可憐，也不該殺人。要我說，武大才可憐。老實人一個，本分勞動，自給自足。只是因為個子矮，長得丑，就活該被弄死么？還是那么個死法?。ㄎ浯笞郊椴怀?，反被西門慶一腳重重地提在胸口，一病不起后，被死于潘金蓮和王婆假借喂藥之名，以砒霜灌入口中，燒斷腸胃，七竅流血，死時極為痛苦——筆者注）實在不行你可以遠走高飛么，毒死她男人，唉喲，虧她下得了手！”

末了，她喝了一口水，又重復了一句，“要我說，武大才可憐”。

我姥姥的一席話，讓“讀書讀傻了”的我隱約嗅到了“巨大的理論挑戰(zhàn)”。

當代中國，據(jù)說是一個“思想解放”時期的產(chǎn)物。在玫瑰色的一九八〇年代，人們從物質(zhì)生活的困窘當中首先砸碎了思想上的“枷鎖”。一九八五年底，供職于四川自貢川劇團的“巴蜀鬼才”魏明倫，曾以新編歷史劇《潘金蓮》引發(fā)轟動，其影響波及海外。在“反封建”“反男權(quán)”的新歷史想象中，潘金蓮成為一個被翻新的符號，在“新時期”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當中扮演著隱蔽但顛覆性的角色。此后，在文人的筆下，金蓮一次次的脫衣，對武大脫，對武二脫，對大官人脫，對著自己在澡盆里脫。她那被想象出的姣美身體，是欲望與道德肉搏的武場。

與此對應的，是武大一次次的被殺。唯一吊詭是，在無窮的想象力中，他的死法從未改變：被毒死，被毒死，被毒死，以及被毒死……
在歷史翻案的粉墨登場中，身材短小的武大是一個沉默的犧牲者。犧牲給復仇的母題，欲望的旗幟，暴力的展演。

“要我說，武大才可憐?！?br>
機械女性主義往往將潘金蓮視作寵兒，似乎以“性自由”或“愛自由”作為前提就可以削弱，甚至抵銷鴆殺武大本身所帶有的罪惡。在一種“超越男-女二元對立”的表皮之下，這種置換帶來了另一種危險：它忽視了“傷害”本身作為一個過程性的展開，其自身可以不斷地在“施害”與“被害”之間配置角色與劇情。被殺者的遺體并非平坦的排列于歷史的停尸間，而是依了后人的想象與趣味而被敲打成不同的裝置，源源不斷地生產(chǎn)著新的意義。

任何旨在讓“被侮辱與被傷害者”發(fā)聲的理論、實踐，都不能無視“惡”本身如苔蘚、潰瘍一般的附著和滲透。簡言之，在群體內(nèi)部所發(fā)生的“被害”，因其帶有寄生環(huán)境的種種特性，極易為下一次的“施害”利用和奴役。潘金蓮尚且可以背負“蕩婦”“婊子”的外衣而釋放出攻擊性的力量進而從歷史的囚籠中掙脫出來，但身體“殘缺”且處于社會階層最下方的武大則毫無“使用價值”。而一切以武大為陪襯的復仇、縱欲、反叛，本質(zhì)上都可能認同西門大官人的某些原則。聳人聽聞的翻案，也可作“鬼臉上的雪花膏”。

由是觀之，脫離了“武大的解放”，“潘金蓮的解放”便成無法構(gòu)成真正的解放。對受難者的選擇和操弄，只能讓受難者再次被割喉。傷害有千萬種原由，但被害者的命運卻亙古以來翻不出太多的新花樣。對傷害的解釋不應自我加冕成為智識上的王者，因為傷害的發(fā)生機制遠比“解釋”更加富有生命力。在歷史祭壇之上，新鮮血液始終如注。

“要我說，武大才可憐。”

長影毀經(jīng)典團隊每年都要毀那么幾段經(jīng)典故事，《隋唐英雄》把那些叱咤風云的英雄人物轟得渣都不剩，戰(zhàn)場猶如群魔亂舞?！赌┐实蹅髌妗钒岩粋€悲涼的故事愣是拍成了喜劇。本以為這都是夠爛的貨，沒想到《武松》一下子把爛片的底線重新刷新到了一個新的程度。

我記得水滸傳里提到武松“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這位武松也是夠高大，但是模樣實在是有些對不起觀眾，書里可沒提到武松的臉有這么長吧？戴上頭陀的金箍，臉基本上就光剩下下巴了。時不時的再表演一個猙獰的表情，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顏值立刻被丟到爪哇國了。

西門慶是另一個活寶。這哪里是陽谷縣的大官人，分明是街角賣蜂窩煤的，怎么看怎么沒有潘長江老師扮演的武大長的順溜。要知道“畫中西門”不是白叫的，西門慶一定得是帥哥，這比杜淳不知道要差到哪里去了。既然是長影的毀經(jīng)典團隊出品，為什么不讓顏值高的余少群來演呢？實在不行和演蔣門神的那個演員對換一下也挺好啊。

孫耀琦就別說了，專業(yè)古裝傻妞演什么都一樣?！赌┐实蹅髌妗防锏牟焕蟼髌娓亲屓巳^盡毀。這里演個潘金蓮根本看不出淫到骨子里的感覺，和以前的傻妞一點沒差。

潘長江老師扮演的武大是唯一的亮點，看到他的表演我立刻想起了出演各種爛片的尼古拉斯·凱奇，難道潘長江老師也和凱奇大叔一樣缺錢到了如此地步了？可惜他的表演仍然不能掩蓋這部神劇爛片的本質(zhì)。同《九層妖塔》一樣，這不過是一部借用了《水滸傳》和《金瓶梅》里面人物姓名的同人志罷了。

最后我才發(fā)現(xiàn)，武松單臂擒方臘這個故事應該改名了。叫《五官爭謙》。。不，叫道德競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