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家看《DANCER IN DARK》，已經(jīng)是我第三次看這部影片了。字幕不如我家舊版本的好，家里的版本把每段歌詞也都翻譯出來，包括她最著名的那首《I have seen it all》。
        它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部電影，它貫穿了我將近一年的生活?；蚨嗷蛏?，我不能否認莎瑪對我的影響。我不能否認我是多么向往，卻畏懼她的面容。莎瑪教會我，無論面對什么，始終帶著微笑。
        無論是幸福，還是殘忍；無論是現(xiàn)實，還是幻覺；無論是光明，還是死亡，她的嘴角永遠上揚，她微微抿嘴，好好地笑著，仿佛從來沒有人傷害過一般。
        殺人的笑容，刺痛神經(jīng)。

                                                                一

        第一次看是高三的夜里。那時我每個周六的夜里都會光著腳跑到客廳，在眼花繚亂的DVD架上挑一部影片，拉上窗簾，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縮在沙發(fā)的角落，然后邊喝白開水邊看碟。這一整套程序甚至有點像宗教儀式了。
        于是有一次我就把《DANCER IN DARK》給約了出來，因為BJORK一直是我非常喜歡的歌手。BJORK是脆弱、膽怯、靦腆的女人，她二十一歲的時候與丈夫離婚，一個人獨立撫養(yǎng)兒子，兼顧自己事業(yè)。
        她在一次的訪談里說：“我希望人們能夠拔掉電話線，打開音響聽我的CD。
        直到遺忘了時間，冷卻了情緒，告別了痛苦?！?br>        看這部電影的確是遺忘時間冷卻情緒，卻沒有告別痛苦。那是一種渾身都被浸在冰水里的絕望，是真實可觸的恐懼感。莎瑪永遠帶著迷人的微笑，她熱愛歌舞劇，她比任何人都努力生活，可是她卻在生活的邊緣，并且離黑暗越來越近。
        在鐵軌上那個喜歡她的男人反復(fù)問，你看不見了，對么？于是她開始幻想，開始歌唱。她唱我已經(jīng)看得夠了，再多就是貪得無厭；男人唱可你還沒看過瀑布，她唱我看過了水，瀑布也是水；男人說可你沒看過未來的丈夫和兒孫，她微笑，無懈可擊。
        那個可憐的警官，那個曾經(jīng)親吻她頭發(fā)的戲劇班老師，那個曾經(jīng)友善的女房東，一個個背叛她。那色彩鮮亮的幻覺和蒼白無力的現(xiàn)實，永遠都在傷害那個最容易被傷害的人。
        是的，我們無比狡猾，我們的天性指導(dǎo)我們?nèi)绾稳?。就是這樣的天性，讓我在看到最后一個畫面時淚流滿面。
        
                                                                二

        第二次是高考完的暑假。那時大家正忙著吃散伙飯，茫然感傷。后來我在《書城》上看到一句話：有些事即使在它還沒完結(jié)時就開始懷念，也是無濟于事的。
        有一天晚上和最好的兩個女孩——暖暖和蘇去了后海的酒吧，實現(xiàn)我們長久的約定。回來時已是晚上十一點，恰好我家離后海較近，她們便住到了我的家里。在房間鋪上席子。那是蘇十八歲的生日，我們都沒有睡意，準備看碟。
        我放的就是《DANCER IN DARK》。暖暖躺在我的旁邊，我握著她的手，想起了我們高中的牽絆，想起我們曾經(jīng)都喜歡過的男孩，想起三個人在一起并不愉快的那段糾纏，想起我們后來莫名其妙的和好并且成為彼此的肩膀和依靠，想起我們一路扶持，終于熬到徹底解放。
        
暖暖也是看過這部片子的，莎瑪在木橋上看著她的兒子快樂地騎自行車時，我們對蘇說所有美好時光到此結(jié)束，在此之前，她的貧困和窘迫都是美好的，她的微笑都是使人感到幸福的。她摘下眼鏡跳踢踏舞的樣子，就像是世界上最驕傲和美麗的女人。
        而在這之后就只剩下一次次的背叛，所有人的背叛。所有人的背叛卻都是出于被迫，好象他們不是故意這樣做似的。警察對她說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拿不到錢時，他的表情也很誠懇，他一方面認為他為了他的生活，為了他愛的妻子犧牲莎瑪是理所當(dāng)然的——他又沒有拿這筆錢去做什么惡事；但另一方面，他的良心和道德的強烈譴責(zé)又使他心神不安，畢竟他實際上并不善于做這樣的事情。就在這樣的搖擺不定中，他把抉擇權(quán)交給了莎瑪，他將莎瑪逼向墻角，把槍送到她的手里，慫恿她開槍，因為他既希望莎瑪殺了他又希望莎瑪屈從于他。他太過貪婪，甚至也把妻子卷了進來，讓她替他做抉擇。
        所以我忍不住問，妻子從一開始到最后，難道真的對整件事情一無所知么？不然為什么要在莎瑪被絞死時捂住了自己的臉，難道她會在那一瞬間原諒了莎瑪么？難道莎瑪?shù)乃劳鼍湍苓@么徹底地消除她失去丈夫的悲傷？

        莎瑪在殺完警察后顫抖地哭著，又進入她的幻想世界。她認為他們原諒了她，因為她“ have to do”，正如她在歌中唱的，這是不得不的。她之所以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進入幻覺，并不是因為她逃避現(xiàn)實，相反是她把自己的胸膛直接貼上生活的槍口。對于莎瑪來說，她不像警察那樣貪婪，她的選擇很簡單——讓兒子能夠順利地做上手術(shù)。而為此無論做什么事，她都心甘情愿，并且認為那是命中注定的。
        莎瑪沒有責(zé)怪任何人，她原諒了他們。她以微笑面對所有謊言，她不恨他們，她理解他們，她理解生活的不可承受之重，她像基督耶穌一樣原諒“猶大們”。她不說出真相，不僅僅因為遵守和警察的約定，不僅僅因為她對五彩世界的熱愛，也是因為導(dǎo)演在她身上設(shè)定的“自我犧牲”的人格。
        有什么人是無辜的么？不，沒有。莎瑪是有罪的，她親手殺死了一條生命無論有怎樣光冕堂皇的理由；但同時，在電影中的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罪責(zé)，不只是某一個人對莎瑪?shù)乃镭撠?zé)任，而是所有人都要負責(zé)任，因為他們都默許了莎瑪?shù)臓奚?，即他們默認了在這個社會里總是有要犧牲的，弱者總是要沉默地走向死亡，死亡是唯一的解脫。他們都承認了人在這個社會里的無能為力，不可反抗。
        包括觀者。許多人看到最后，看到莎瑪艱難地數(shù)著107步，都盼望她盡早死亡，好使自己從這部窒息的影片中解脫出來。他們不也是殺死莎瑪?shù)膬词置?？他們身上的惡終于露出馬腳，盡管他們是那么地同情莎瑪，為她打抱不平。
        一個自我犧牲的人，在一個以犧牲別人為游戲準則的世界是無法生存的。

        然而，拋開這一切，我又只能看到她的微笑，她決絕和隱忍的微笑。影片結(jié)束時蘇已睡著，我和暖暖這次都沒有哭，我說也許是夏天，人不再感到絕望和無助。
        她沒有說話，在黑暗中使勁捏我的手，捏得我十指生疼。

        我越來越習(xí)慣于模仿莎瑪?shù)男θ?，這是我在這個戰(zhàn)場上唯一的武器。每次微笑，就立刻堅強許多，同時相對的，脆弱許多。
        就像莎瑪，她堅強地撫養(yǎng)那個不懂事的孩子，堅強地趟過生命的傷口，卻在死亡面前崩潰得一發(fā)不可收拾。她最后歇斯底里的哭聲，相對于那些笑容卻顯得合乎情理。
        電影終場，而生活還是要繼續(xù)。

還有一些零碎記憶。
        暖暖生日時，我送了她一張碩大的，北京極為罕見的《DANCER IN DARK》的海報，把禮物放在她面前時，我看到她眼眶濕潤。海報上BJORK閉著雙眼，頭發(fā)微微飛揚，嘴角上揚，她的側(cè)面美麗像潘多拉盒子埋藏的希望。
        暑假在音像店打工。有一日晚上看到客人挑了這張盤，便發(fā)短消息給暖暖。我說我希望我們會記住彼此那樣的表情，無論真實或是虛幻，而不是記住彼此無助的樣子。

                                                                        三

        第三次看就是在課上。開頭畫面出現(xiàn)時我的心里一驚，我從第一個鏡頭到最后都含著淚水，但不曾讓它們流下。一想到她的傷害，我就痛不欲生。
        如果說第一次哭泣是為了莎瑪，第二次重復(fù)是為了告別，那么這第三次實在來得太突兀。

        但談她談得過多，我們也該談?wù)勲娪氨旧?。這部由拉斯?馮?特里爾導(dǎo)演的影片摘取了2000年嘎那電影節(jié)的金棕櫚獎，一時熱評如潮。提到特里爾不得不多說兩句，他是1995年“道格瑪宣言”的發(fā)起者。
        何謂“道格瑪宣言”？其內(nèi)容有十條規(guī)定，包括“必須實地拍攝，不可另外搭景或加道具”、“必須采用手提攝影的方法”、“故事必須發(fā)生在現(xiàn)代的環(huán)境”、“導(dǎo)演名字不可在片首和片尾字幕出現(xiàn)”等等。參加該宣言的導(dǎo)演除了拍戲時要嚴格遵循條例外，之前還要宣讀誓言，拍完后影片“送檢”，通過鑒定后，合格者被頒發(fā)一張DOGMA95的證書，證明該片為DOGMA95電影。
        DOGMA的意義正如它的誓言中所指出的那樣——“我以導(dǎo)演之名發(fā)誓，要克制個人口味，我已不再是藝術(shù)家。我的最大目標是在角色和環(huán)境中找出真理。我發(fā)誓會用一切辦法包括犧牲我個人口味及美學(xué)考慮去達到這個目的”，是讓“電影回歸電影”，以此來抵制當(dāng)時電影界的“流派化”、“意識形態(tài)化”。
        所以在《DANCER IN DARK》里我們除了被手提攝影機的搖晃鏡頭弄得頭暈?zāi)垦?，還為搞清楚故事的內(nèi)容絞盡腦汁。當(dāng)然這在我看來已經(jīng)比該導(dǎo)演于1998年拍攝的《THE IDIOTS》進步多了，在《THE IDIOTS》中充斥著更多破碎的鏡頭，對于一個電影的業(yè)余愛好者，一個被現(xiàn)實生活已經(jīng)弄得精疲力盡的日常人來說，在理解劇情的要求之上還被要求銜接鏡頭，這未免有點太強人所難了。于是導(dǎo)演的反樸歸真成了觀眾痛苦的來源，在這一點上，我認為特里爾并不成功，因為影片拍完畢竟是給觀眾看的，而不是給導(dǎo)演看的。而繼續(xù)探尋下去，人們不禁發(fā)問，他到底是回歸了電影，還是另外一種嘩眾取寵？

        也許正因為導(dǎo)演的某種“不負責(zé)任”，每個人都從影片中看到自己想看的那部分。有人用它來勵志，沖破困境；有人關(guān)心最后死刑的合法性（因為該片對莎瑪處以的絞刑，還引起了美國某些州再一次關(guān)于廢除死刑的激烈討論）；有人對社會道德的淪喪痛心疾首，也有人冷嘲熱諷，不屑一顧。
        當(dāng)然，莎瑪這樣的角色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或許也可以說現(xiàn)實生活中存在著許多莎瑪。對他們來說，可能永遠也沒有看一場電影的奢侈，而他們的一生，也如我們的一生，獨立構(gòu)成自己的色彩，燈光與畫面，在銀幕上邊拍邊放。

                                                                四

        這就是我的旅程。可這一切發(fā)生時你并不在身旁。
        不單是一部電影的觀后，同時也是一段青春的觀后。電影可以往復(fù)，而青春只有一次。在電影中我們可以彷徨，在生命中，我們只能徑直前進。
在路上，我們唯一的旅伴就是愛，我們唯一的歌聲就是哭泣，
我們唯一的慰藉，就是微笑。

2000年上映的《黑暗中的舞者》摘取了戛納影展的金棕櫚大獎。這是電影學(xué)術(shù)界首次給予Dogme95風(fēng)格的影片以最高的榮譽。法國著名影評人拉爾夫?里舍說：“《黑暗中的舞者》是一部別出心裁且唯美感性的歌舞片，有一點浪漫，也有一點灰色，但是卻充滿力量。它向１００多年來經(jīng)典電影里所有愛的深處走去，既有琉璃的色彩，又有深淵一樣的穿透力。”第５３屆戛納電影節(jié)評委評論：有著“冰島女神”美譽的歌手比約克在影片中的表演令人感嘆，雖然她此前從未出演過電影，但我們還是被她的演技所折服。她的音樂向來輕靈任性，像一座現(xiàn)代派的藝術(shù)冰雕，乍聽之下有些隨意妄為，再聽就發(fā)現(xiàn)韻味無窮自然天成，加上她舉世無雙的“鬼聲”，無法不獨樹一幟、鶴立雞群。

她戴著黑框眼鏡，穿著寬大的毛衣，高度近視，在機器轟鳴的工廠里忙碌，神色困頓的騎自行車上班。鏡頭昏暗、跳動不安，我以為，《黑暗中的舞者》不屬于比約克，不是那個聲線凜冽、節(jié)奏奇特的冰島女神，不是那個在演唱會大呼“獨立”而被禁演的獨立歌手。我以為她在顛覆自己，就像章子怡在《我的父親母親》里的灰頭土臉，就像郝蕾在《頤和園》里的激烈和執(zhí)拗。
然而，我錯了。當(dāng)歌舞第一次在片中出現(xiàn)，當(dāng)比約克背下視力表，藏起即將失明的真相。我發(fā)現(xiàn)這就是比約克，她的堅持、尖銳，和她的音樂一樣刺痛人心。她在想象中完成一次又一次完美表演，用音樂夢想擊碎現(xiàn)實的沉悶和枷鎖；她保持獨立，拒絕接受男人執(zhí)著的追求，在任何溫暖和體貼面前保持理智；她固守為兒子存錢的目標，拼命做工，直至不惜扣動扳機，失去生命。
電影的敘述方式渲染著這種特性?；野怠㈦S意、晃動的DV鏡頭風(fēng)格，一直保持著客觀冷靜的語氣，不用音樂，不做抒情，只是平靜地呈現(xiàn)著雜亂的機械、冰冷的鐵軌、荒蕪的花圃，塵土飛揚的公路。這些低昂的背景伴隨著苦難緩緩浸開，為比約克的固執(zhí)和悲壯提供了堅強的注腳。

這是比約克，是她的靈魂，她的音樂。在一次次的音樂實驗中，她用各種方式對抗著主流的甜膩和俗套。她的聲音尖細、破斷，顯得脆弱敏感。然而，在金屬撞擊碎裂的噪音中，她神經(jīng)質(zhì)而執(zhí)拗的聲線卻一直柔韌的吟唱。就像在《黑暗中的舞者》里，在眾多的現(xiàn)實困境中，在復(fù)雜的情感困擾中，她依然能堅守理想，維持平和表情。因此，這部電影幾乎可以看成她的自傳作品。

我們見過很多種殘忍，《大逃殺》是對友情和生存的抉擇；《電鋸驚魂》是對本能和善意的拷問；《老男孩》充滿奮力抵抗的荒謬無奈；《死神來了》卻又是小概率事件的極度夸大和死亡的不可避免。然而，這也許都不是頂點，最令人絕望的殘忍，是在現(xiàn)實的重壓之下，讓你腦中充滿亮光的電燈泡一個個碎裂，并在最后一線希望奄奄一息時，還要讓你作出原則和夢想的選擇。而無論如何選擇，命運都將不可避免地滑向深淵。在片中，比約克不堪工作重負，多次險被機械壓傷；她那雙眼睛的光線逐漸衰落直到消失，舞蹈夢想漸行漸遠；她的愛情在刻意的獨立中遠離，維系自尊的謊言也被戳穿。最后，當(dāng)她為兒子做手術(shù)的目標即將實現(xiàn)時，她卻必須為達到目標而放棄承諾。在她面前，命運就像兩塊不斷逼近的鐵板，一點一點，讓她到達絕境的中央。

沒人能夠忍受這種凌遲般的酷刑。事實上，旁觀的我早已對片中可怕的命運揪心不已。大多數(shù)電影中，我們可以找到壞人，找到承擔(dān)罪責(zé)的個體、觀念、利益集團。然而，在影片黑暗的現(xiàn)實面前，我們找不到替罪羊。女主角、兒子，追求她的男子，鄰居夫婦，工廠小頭目，他們不過都是機械上的一顆齒輪，跟隨著命運旋轉(zhuǎn)，發(fā)出干澀的摩擦聲。走向深淵的命運，像是一場不可逆轉(zhuǎn)的玩笑，緩慢，水到渠成的破壞掉夢想和幸福，把那個堅強的女人一點點帶入死亡。
命運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肌肉，面對血肉模糊的骨架，你忍受著劇痛堅持；然后是直擊頭部的重錘，打掉你的所有希望；然后，冷笑著看你，“選擇吧?！币贿吺强巯掳鈾C維持夢想，一邊是屈辱，永無天日的活下去，一邊是最后一搏，墜入死亡。她閉口守住偷錢男子的秘密，直至被絞死。影片凝結(jié)成了結(jié)局的濃郁黑暗。這種黑暗令人窒息，足以蔑視一切對命運的抗爭。如此的極端讓影片有了模糊的立場。它在孤立個體嗎？片中卻有鄰居的友好和持續(xù)的愛情；它在贊美善良嗎？死亡的堅硬卻是對善良最大的嘲諷；它在歌頌理想嗎？在生活列車的碾壓過后，理想和螻蟻的死狀相差無幾。
女主角被捕后的一個小時，更像是俗世生活和天才的一次被拖長的戰(zhàn)爭。影片強化她的音樂理想，強化她與現(xiàn)實的對立和誤解，強化悲劇的不可避免，這漫長的一小時不如之前的急促擁擠。然而，將逼近死亡的步伐放緩?fù)祥L，只能是導(dǎo)演施予主角的再一次殘暴。無論是善良的女監(jiān)，還是站立一旁的評審團，唯命是從的行刑者。他們都像一團模糊的背影，見證著死亡的陰影一步步逼近。而影片本身勾勒出的命運，卻像鋪天蓋地的灰色迷霧，壓抑著整個世界，心臟急迫、咬牙切齒，但無人能得以幸免。

因此，這部影片值得被分析、被贊揚，卻不應(yīng)被推薦；它值得被回憶，被膜拜，卻最好不要試圖再看一遍。

大一時候,和同室的女孩,一起通宵看碟時看了這部片子...那樣一個深夜,那個在黑暗中跳舞的女人,在我們的生活畫卷還未展開,還未經(jīng)歷太多苦澀的時候,微笑著在我們的心上撕開了一個濃黑的口子...我們淚流滿面...互相都不敢看彼此的悲傷表情...

我和她都有著不幸的家庭,我努力向陽,她偏好朝陰...她是我大學(xué)時候最多交流的朋友.我們彼此了解彼此心中的孤寂和痛苦,一起淘電影,感嘆著人生,訴說著抱負...但她陰郁的氣質(zhì),卻始終縈繞不去...雖然從沒有可以人和我這么深入的聊天,這么了解我心中的痛楚,可我仍舊害怕她的冷...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們再沒有聯(lián)系...

人,不能總是清醒而徹底,一再地揭開生活的傷疤...否則,總會逼瘋自己...

象這部電影,雖然透徹入心,卻不敢再去看第二遍...
象那個朋友,雖然知心,卻不愿再去聯(lián)系...

能夠糊涂,能夠簡單,能夠分享一點陽光的溫暖,對于我，就是無比的幸福...


但若你沒有看過,我極力推薦...畢竟,它殘忍的經(jīng)典...

   最有力量的人或事都是真實的.我不是說非要確有其事,只是所反映的應(yīng)該是可信可能,像發(fā)生在你自己所在的城市或街道.
   這部值得尊敬的電影之所以令一些朋友不安.難受.甚至恐懼,就是它太真實的緣故.它是樸素直接的,沒有掩飾或回避.當(dāng)你看再悲慘的瓊瑤戲也不會過于傷心;而當(dāng)你看著<<Dancer in the Dark>>時,你內(nèi)心卻知道這是"真的",你所在的城鎮(zhèn).你所在的國家.你所在的這個地球上天天都會有相似的不平事正在發(fā)生.把人的脆弱.無常.世道的無情赤裸裸灘開來,誰面對都會心情沉重.
   用家庭式機型拍攝,不用腳架和軌道都是別有用意.既能營造紀實的氣氛更顯真實,也能通過觀看角度.距離和方式讓觀眾更貼近主人公的心理狀態(tài),更身臨其境.但在比約克飾演的母親展開想象時配合歌曲又自然轉(zhuǎn)換為流暢大氣的鏡頭語言,也大膽地出現(xiàn)縱深很強視野開闊的鏡頭,完美表現(xiàn)了窘迫現(xiàn)實與人物奇幻內(nèi)心的強烈反差.
   而我最喜歡的女歌手比約克處次"觸電"就一鳴驚人,真讓我吃了一驚.正因為她不會用專業(yè)知識演戲,所以才能用自我情感塑造出如此真實的角色.難以置信的是她以自然的"表演"通過聲畫傳達出的力量和情緒直擊人心,如同她的歌一樣不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