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電影節(jié)展映期間就閱過片了，一直忙著也沒時間來補個長評。正如那天我在短評里寫道的，銀河二十年警匪片回歸之作，大量杜琪峰經(jīng)典元素，文白大量隱喻。這幾日每每回想，越發(fā)覺得其中細節(jié)和結(jié)局安排饒有趣味，邏輯、線索仍有許多值得玩味之處。因為自己骨子里還是熱愛那種推理燒腦玩兒得飛起的影評，但又寫不好，每每遇到這種類型好片也只能巴巴地守著豆瓣上的大神等解讀。不過此次，幾乎“情理之中又毫不意外”地，聽內(nèi)部人士透露，這次《三人行》大約又被砍掉了至少20分鐘（ORZ）杜琪峰電影每回大陸上映總會逃不脫的“廣電審核”這個大問題呀——先打個廣告：對于杜片，新來的看官您若尙不了解老杜和廣電這些年的相愛相殺，作為不稱職的銀河傳統(tǒng)片粉，在下先推薦兩個杜氏經(jīng)典片：《神探》和《奪命金》（一定要看粵語版！一定要看粵語版！一定要看粵語版?。约氨救怂讲夭⒎顬樯褡鞯恼?影評兩篇：
//movie.douban.com/review/1347211/
//movie.douban.com/review/5292557
那么再聯(lián)系一下這個評價：<圖片1>每一次跟廣電的交鋒，老杜大約都要哭暈在廁所吧。好吧，既然這回讓我趕上了時機，也為了力挺一下喜歡了很多年的杜氏警匪片，那么就在二刷粵語版之前先拋磚引個玉，把我這幾日反復回想整理的第一次觀影所記之影片細節(jié)，及自己揣摩出的可能結(jié)局做一個觀影匯報，希望能遇有同好能一起交流。

（第一部分列細節(jié)，基本不涉及劇透。分析和推理在后面，建議大家先觀影再看，會有提示線分割。）

羅素的火雞
說的是英國哲學家伯特蘭羅素有一個關(guān)于歸納主義者火雞的故事：在火雞飼養(yǎng)場里，有一只火雞發(fā)現(xiàn)，第一天上午9點鐘主人給它喂食。然而作為一個卓越的歸納主義者，它并不馬上作出結(jié)論。它一直等到已收集了有關(guān)上午9點給 它喂食這一經(jīng)驗事實的大量觀察；而且，它是在多種情況下進行這些觀察的：雨天和晴天，熱天和冷天，星期三和星期四……它每天都在自己的記錄表中加進新的觀 察陳述。最后，它的歸納主義良心感到滿意，它進行歸納推理，得出了下面的結(jié)論：“主人總是在上午9點鐘給我喂食?！笨墒?，事情并不像它所想像的那樣簡單和 樂觀。在圣誕節(jié)前夕，當主人沒有給它喂食，而是把它宰殺的時候，它通過歸納概括而得到的結(jié)論終于被無情地推翻了。大概火雞臨終前也會因此而感到深深遺憾。

鯨魚集體自殺
自古以來，人類就注意到一種奇怪的現(xiàn)象，常有單獨或成群的鯨魚，冒險游到海邊，然后在那里拼命地用尾巴拍打水面，同時發(fā)出絕望的嚎叫，最終在退潮時擱淺死亡。
鯨魚一旦擱淺后，往往顯得驚恐，甚至發(fā)出悲慘的求救聲。對于這種現(xiàn)象，人們一直有很多的猜想和科學探究，就其背后的原因做了很多種可能的猜測。有說法是因為鯨向海邊低地發(fā)射超聲波信號時，其回聲信號會失真，使它根本探測不出深水的位置，從而導致迷途。有認為鯨魚的社交活動很頻繁，一旦有生病者，其他鯨魚就會游過來將其送回海里。但這次海浪來臨的時候，他們被困在了這里。值得注意的一種是向?qū)д?，亦是本片中比較傾向的：當鯨魚群中的“頭頭”因病或遇害而上岸擱淺時，整群鯨也就隨之同歸于盡。

世界醫(yī)學會日內(nèi)瓦宣言（這是醫(yī)學生從業(yè)時需宣讀的一份誓言，部分誓詞如下）
“我將會憑著我的良心和尊嚴從事我的職業(yè)。
我的病人的健康應(yīng)是我最先考慮的。
我將尊重所寄托給我的秘密，即使是在病人死去之后。
我將會盡我的全部力量，維護醫(yī)學的榮譽和高尚的傳統(tǒng)。
我的同僚將會是我的兄弟姐妹。
我將不容許年齡、疾病或殘疾、信仰、民族、性別、國籍、政見、人種、性取向、社會地位或其他因素的考慮介于我的職責和我的病人之間。
我將會保持對人類生命的最大尊重。
我將不會用我的醫(yī)學知識去違反人權(quán)和公民自由，即使受到威脅。
我鄭重地做出這些承諾，自主的和以我的人格保證?！?br>
圣經(jīng)里關(guān)于法律和先知的道理
所以，無論何事，你們愿意人怎樣待你們，你們也要怎樣待人，因為這就是律法和先知的道理。”【馬太福音 7:12】
《圣經(jīng)·舊約·申命記》的19篇，摩西受上帝之命，成為在埃及做奴隸的以色列人的領(lǐng)袖。他發(fā)布法令："The punishment is to be a life for a life, an eye for an eye, a tooth for a tooth, a hand for a hand and a foot for a foot."("要以命償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手還手，以腳還腳。"



==========================我是有劇透探究結(jié)局的分界線==========================










這次的大陸版結(jié)局是一場警匪雙方槍戰(zhàn)長鏡頭和一場天橋?qū)χ牛ㄖ鹘侨耍?。對此，私下與部分媒體朋友及影評人討論過，有些對目前略顯“圣母”的結(jié)局較為不解。而杜氏警匪片的結(jié)局往往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相互角力的多方結(jié)局如何，誰生誰死。那么我們就此展開分析。

槍戰(zhàn)的部分沒有什么好說的，杜琪峰的警匪片，必有icon。

而在我看，最后的天橋之戰(zhàn)也一定會發(fā)生，杜sir的主角通常會在群戰(zhàn)之后還會有一次一對一較量。
其實最突出的不可調(diào)和矛盾依舊是警匪雙方，不過這最后一戰(zhàn)趙薇一定會來，不要問為什么，抬頭看片名，謎底就在謎面兒上。
此處可能會有人對天橋之戰(zhàn)的結(jié)局有所不滿，但我想了很久，覺得即使不是為了向廣電妥協(xié)才“圣母”，這個結(jié)果也可以理解。

趙薇一定不會殺古天樂，除非她瘋了不想活了。
趙薇可以有一個暗黑的選擇：袖手旁觀不救鐘漢良。這個可能性是有的，因為她曾經(jīng)對鐘“下毒”——劇本是這么說的，但是我要對此提出異議。趙薇當初給鐘漢良注射的真的是毒藥嗎？被戳穿的時候，她的詞可是“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救你”。而古天樂前面脅迫趙薇“警民聯(lián)手”，他本人是打算干掉匪沒錯。但這一步的操作，應(yīng)該還不至于這么明目張膽。此處他安排了與鐘同樣打扮、同樣傷口包扎的警察，在趙薇下藥之后，顯然是打算上演一出掉包計以便在鐘的同伴前來營救時將對方一網(wǎng)打盡。而跟趙薇的合作到底是什么呢？聯(lián)系前情，我認為是把匪交給趙薇進行手術(shù)，一來子彈入腦情況危急存活和清醒的可能性不高，極有可能順勢借刀殺人；二來此時的趙薇非?？释淮纬晒Φ氖中g(shù)證明自己。所以，她主動提出要給鐘漢良加的藥應(yīng)該不是直接換成了毒藥，而是類似鎮(zhèn)定劑之類使對方暫時昏迷的藥物。所以她的本意還是要救匪，我不認為有殺人滅口的需要。
由此可以得出結(jié)論，天橋上趙薇的出現(xiàn)決定了她有很大可能性對悍匪伸出援手。

古天樂最好的選擇是除掉鐘漢良一了百了，這個毋庸置疑。
但是趙薇的不定性因素又導致了多一個需要滅口的麻煩，因為上面我們能推論出的趙薇傾向古也會很清楚。
那么退一步講，其實擺脫困境只要能證明鐘漢良可用右手開槍即可?，F(xiàn)場環(huán)境的地理優(yōu)勢導致這個目的完全可以達成：鐘漢良用床單結(jié)繩意欲逃脫，在已受傷并且陷入病情發(fā)作頻繁時期，要從高空逃亡已是很困難。為了支撐身體他一定會選擇左手握“繩”，右手持槍，那么古天樂此時不需要親手殺死他，只要開槍嚇唬逼迫鐘右手開槍。到時不管結(jié)果如何，撿回這把槍，先前的一系列“錯誤”都可抹滅。
既然如此，古天樂此時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選擇”當一個好警察了。其實我們一直看到的身為匪的鐘漢良在智商氣勢里的雙重碾壓，但事實上，他才一直是處于弱勢和被動的那個，身處天橋下方又只能用右手開槍是殺不了警察的。所以在鐘漢良不省人事，手槍墜落的那一瞬間，警察逐漸減弱了攻勢最終選擇棄械加入救援。

那么最后應(yīng)該怎樣交代呢？
片中古天樂與上司的對白大家已經(jīng)看到了，甚至最后甩出了警員證。但這樣就真的沒有別的可能嗎？參考杜sir其他電影被和諧的尿性，這一段的陳情也可以是“Sorry，sir，這次辦事不力沒能阻止匪徒大鬧醫(yī)院，請辭/請休假”長官應(yīng)該是會安撫挽留的，然后古進一步提出工作中另一個更大的過意不去的心結(jié)“沒有切實管理好警隊成員，行動中阿升的失誤也是我督導不力”然后甩出警員證請辭/請休假。
……這樣改也毫不違和啊，完美交差。

咳咳…那么然后呢？反正古天樂就走了？鐘漢良還躺在醫(yī)院生死未卜呢！杜sir在上海的媒體講堂中說過這一點也是個開放式，留給影迷自己解讀。那么問題來了，說了這么多我還沒有點題呢——鐘漢良的背后老大到底是誰？

咦？奇怪，我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縱觀全片，怎么看都是鐘漢良是匪幫老大，甘愿赴死來營救，一個個對其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那么自作聰明的我為何一口咬定鐘的背后必有上線呢？原因有如下幾點：

1.古的陳詞：我抓到他打他逼問那幫人的下落，他囂張的很什么都不肯說blabla我讓阿升嚇一嚇他，結(jié)果阿升誤解了開了槍（打中了鐘的頭）；

2.從一開場就已經(jīng)告訴大家了，鐘子彈入腦沒有立即死掉已經(jīng)是奇跡。而趙薇也反復警告他你現(xiàn)在的情況很危急，這6個小時很關(guān)鍵隨時可能惡化。雖不似《暗戰(zhàn)》里直接對劉德華說你也就剩最后四周這么直白，但可以說對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人稍用常識也能知道自己的命是危在頃刻，何況對一個設(shè)定為高智商的悍匪乎？但從頭到尾，他搞了那么多事就是為了逃出去。剛一開始我想過他要逃的一種理由是為了保護同伴不來醫(yī)院赴死。因為暗喻性很強的那個出自悍匪口中的鯨魚的故事很明顯的是一種雙關(guān)：這是鐘說給家庭完滿的監(jiān)護警察聽的，暗示警察們?yōu)榱吮Ｗo阿升的集體違法行為；更是說的自己，匪徒領(lǐng)袖危在旦夕，伙伴們終究會似杜導其他所有警匪片里的兄弟們那樣拋下黃金前來赴死一戰(zhàn)，集體“擱淺”。道理雖然很懂，但事實上，他的做法卻確確實實是把同伴都引到醫(yī)院里來尋求救援。一個人困在醫(yī)院孤立無援，匪一直執(zhí)著的是打一個電話。他很輕松就給出了這個訊息，明知道警察一定不會給他通話機會而是選擇追蹤。因為這是一個局：警察可以跟蹤定位、匪也能反跟蹤。一邊打著劫一邊就搞到了鐘漢良的所在地。所以當匪方終于在趙薇的助攻下接通電話時對話是這樣的：“怎么你中彈了？（因為前面鐘被警方抓獲而同伴逃脫，那么定位地址的契機恰恰是該卡上一次通話時）”“打中腦子（進一步定位在腦科）不過沒事能走能跑（告知傷勢和能戰(zhàn)情況）”……由此便推翻了我“出逃保護兄弟”的推斷。那么出逃的理由便還有一個，那就是復仇。對誰復仇？是阿升吧，因為鐘在電話里也冷峻表態(tài)“警員編號***，**升，他開槍打的我，干掉他”。報復他就真的這一個理由嗎？要說這個阿升也是奇怪，讓我們看上面第一條古天樂的陳詞，古都能毆打鐘了可見這個“抓到”已經(jīng)是很近距離的壓制了，那么他會暗示一個離得很遠的警察拿槍嚇唬近在眼前的“囚犯”？而開槍爆頭絕對不是什么“嚇?！钡闹噶睿@是常識，由此可見，一個應(yīng)當在近距離“get錯”上司指令對匪徒痛下殺手的警察阿升絕對有問題。不是失誤，則必是滅口。那么古天樂逼問的“那幫人”究竟是指誰就很值得推敲了。

讓我們再來看一看片中細節(jié)找線索。羅素雞的故事是鐘漢良說給趙薇聽來拒絕手術(shù)的，他的意思是“別唬我，知道警察不是什么好人呢，表面上讓開刀救我，實則是要殺我的”。而這個故事里還有更深一層的暗示：農(nóng)夫喂養(yǎng)了羅素雞那么久呢！要殺他那天是感恩節(jié)，該羅素雞回饋的日子。

而鐘漢良為了打消古天樂疑慮自己為了逃跑搞鬼這事兒還說過“你們穿制服的官官相護，我們辦完事各走各路，少個人分錢不好？你當這么久差，啥時候聽過賊愛兄弟不愛黃金?！逼鋵嵾@個理論就想打發(fā)警方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鐘的智商那么高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但聯(lián)系上一條，我們卻得出了一個推論，鐘要被抓被殺的這一天匪幫本來是打算大撈一票分錢走人的——可能就像《放逐》里那樣，但是一直“喂養(yǎng)”匪的人這一天要殺他們。而鐘漢良還曾列舉了兩個數(shù)據(jù)的對比直指HK警方腐敗、安防無能——這刺激了古天樂直接上手大肆“搖頭虐待”（看了電影就懂我在說什么）。

由此，“喂養(yǎng)”匪又要殺匪的人物已經(jīng)呼之欲出。就像《放逐》里那一噸高官跑路的“黑錢”黃金；就像《暗花》里自知不是好警察勾結(jié)黑幫的“腐敗分子”梁朝偉……按照杜琪峰的套路這幕后的真正大佬應(yīng)該就是警察（或有其背后扶持的高級貪腐）。這就能說通了，警察抓到了匪，在古天樂逼問幕后老大的時候，阿升卻“失誤”開槍滅口，所以這個阿升應(yīng)該就是長期給鐘這幫人提供“生意”線報的人。而古天樂對阿升可是緊張的不得了，為了他這個失誤不惜是搭上全組人費盡心力造偽證、殺悍匪。聽到鐘電話下令干掉阿升的時候，古又是虐打趙薇、又是立刻派人聯(lián)系阿升不得離開警部。再聯(lián)系那一句“官官相護”、以及悍匪曾援引圣經(jīng)“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回應(yīng)古天樂的憤怒。我們不難想象，古與這背后的黑幕恐怕又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當鐘最終如愿接受手術(shù)治療生死未卜，不管是作為發(fā)現(xiàn)了警員黑幕中的巨大利益鏈進而加盟的聯(lián)盟者，還是本就為阿升幕后真老大的主導者，古的請辭簡直是順水推舟。

都掰扯到這兒了也該有個ending，我便自顧自說地再編一個“真”杜氏結(jié)局：真正黑老大古天樂順利請辭，某夜再度潛入醫(yī)院意圖殺匪滅口，卻被值班觀察的警惕醫(yī)生趙薇當場撞破，而鐘漢良也醒了過來，三個人再一次陷入了相互角力的境地。

     “這些年，港片沒落，觀眾已經(jīng)不吃這一套了。做人，總是要懂變通的，你想要票房好，又不肯研究，迎合觀眾的喜好，當然賺不到錢了，你看看人家《***》同樣也是港片，人家就會融合，也會宣傳，結(jié)果就不一樣咯。”這是前兩天，跟一位院線經(jīng)理聊起三人行，聊起杜琪峰時他的原話。當然在他的位置，考慮的當然是電影能不能賣錢，商人眼里，電影就是個商品，能賺錢的是個好電影，如果這個商品還有點藝術(shù)性，那就算是名利雙收了。但是杜琪峰偏偏是個例外，他的銀河映像除了一半純商業(yè)以賺錢為目的的商業(yè)喜劇片，剩下那一半，就是不考慮觀眾感受，不迎合觀眾喜好，純粹是他自己想拍，想表達的電影。所以這一部分電影，主流觀眾是不買單的，票房往往失利，口碑也是兩級分化。但這些電影都有一個共性，可以一看再看，不二刷三刷你都GET不到那個點。十年二十年以后回頭看，依然有深思有感悟有生命力。
 

    老杜自己都說不是大師，他是浪子，沒錯。也只有浪子才這般的恣意張狂，任性妄為。現(xiàn)場臨時寫劇本，執(zhí)著于自己的喜好堅持，近乎苛刻的追求每個鏡頭的逼真寫實。這樣的性格特質(zhì)成就了銀河映像的風格化標簽，卻也形成時下難以融合大眾觀影口味的尷尬。銀河電影同樣也是個矛盾體。黑暗、冷峻、富有宿命感；探索人性，善與惡的界限變得模糊。然而往往，他所運用的鏡頭語言表現(xiàn)又是極度的浪漫，錯落風騷的站位，光影的極度反差，殘酷美感的血霧，成為自成一派的杜氏暴力美學。在銀河的電影中，黑色是影片底色，但殘酷中也常常會有一抹亮色點綴，或幽默諷刺，或兄弟情義。這些矛盾、沖突化的觀影感受讓人覺得銀河電影值得玩味。可惜的是這些年港片市場的沒落與萎縮，老杜的桀驁終將是要在市場面前做一部分妥協(xié)的。對投資商有交代，國內(nèi)上映要過審，所以他的影片總是被閹割的面目全非，主題偏離。藝術(shù)和商業(yè)確實就是一個很難融合的命題。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探索過了，講的深了，觀眾看不懂，索然無味?！度诵小穼^大多數(shù)觀眾來說，是這樣一部解讀有點晦澀的電影。
 

    佛說“眾生有罪，你我皆同謀”，人性中本善論與本惡論也是爭論不休。拋開太深的哲學討論，來看三人行中警、醫(yī)、匪三人。是人都會犯錯，都會有人性中陰暗惡的一面，身份并不代表人性善惡的解讀。本善的警察，執(zhí)著于把悍匪緝拿歸案，為救兄弟不惜做偽證陷害本惡的悍匪。表面看來為了正義，消除罪惡，但是更深一層原因看，第一是自保，從電影中古天樂有一句臺詞可以看出“殺了他，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因為陷害栽贓，警察們集體栽坑面臨前程不保，坐牢的風險。第二是保兄弟，這種在匪幫常見的義氣，這次存在警察之間，從這個層面講，警匪只是身份行為的不同，有些情感是相通的。原本一個人的錯，牽連到所有人的錯。一步錯，步步錯。警察執(zhí)法的初衷確實為了正義，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人性也是自私、利己、趨利、偏執(zhí)的，這是人性灰暗的復雜面。
 

    再看醫(yī)生這個角色，醫(yī)生的身份代表的是救死扶傷、奉獻、敬業(yè)。趙薇這個角色本質(zhì)上確實是非常專業(yè)和敬業(yè)的好醫(yī)生，近乎偏執(zhí)的想挽救所有病人。但是她本善的背后呢？從第一個失敗的手術(shù)開始，她接二連三的失敗，說服悍匪做手術(shù)的目的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想挽救生命，她急需一個例子證明她的能力，她沒有犯錯。影片中的那句被重復多遍的臺詞"我有錯嗎，我有問題嗎？”手術(shù)治病已然不單純的是醫(yī)生本職的挽救生命，而是維護她驕傲自尊，證明自己的工具。其次，當她心理的防線被突破，無意中成了悍匪的幫兇，間接害了一名警察時，她的反應(yīng)讓我頗為意外。她意識到自己錯了，很后悔，但是她的第一直覺是逃避，趕快逃離這個現(xiàn)場，當被古天樂暴揍時，她即便是情緒崩潰，她口中喊的依然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個人要直面自己的錯誤，直面那個愚蠢渺小的自我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心里明知道是錯，卻死也不肯承認。
 

    最后說說那個悍匪，如果沒有那個寒光一現(xiàn)，殺伐果決的“干掉他”，我并未覺得這個悍匪有多么可怕冷血。他強聞博記，善于攻心，還有一口流利的倫敦腔，我甚至一再揣摩他沒干劫匪這行當之前，到底接受了怎樣的教育背景，生長在怎樣的環(huán)境，到底是怎樣走上這條不歸路。與隔壁床鐘伯的互動也是相當有愛。但是轉(zhuǎn)折點在他對著電話冷冷的說“干掉他”的時候，那個兇狠殘酷，殺機閃爍的眼神，瞬間讓人背脊發(fā)涼，寒意四起。點醒我他才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惡人，之前的鋪墊，只是為了逃脫。片中的臺詞“什么時候見過賊愛兄弟，不愛黃金的”，事實證明，意氣風發(fā)，狂炫酷拽的匪幫F4相當義氣，他們確實愛兄弟勝過了黃金，黃金也沒接著搶，冒著生命危險前來營救老大了。但是最狠的角色還是鐘漢良，不但下達指令讓他們的弟兄在高壓之下作案殺人，還在圍得如鐵桶一般的環(huán)境下營救。明知兄弟們九死一生，為了一已自由，搭上所有人的性命。也要作困獸之斗。也不知道是不是東野圭吾看多了，越來越關(guān)注犯罪者的動機，沒有人生來是匪，惡意不是徒然存在，匪在入院當下算是弱者，卻也被正義之士栽贓，那么他之前的生命歷程里，是否也有過這樣一次次的逼迫，一次次犯錯的累加，短暫封塵的善意終于徹底迷路，走向這萬劫不復的本惡之源呢。
 

    醫(yī)生與警察有善的本心，但是也有惡的迷失，貪、嗔、癡、恨、愛、欲，人性中這些欲念時刻閃現(xiàn)，吞噬人心，犯錯難以避免，剎住了，是善意回歸，是自我救贖。剎不住，一個接一個錯誤累加，無法回頭，萬劫不復。
 

    在影片的最后，警察一遍又一遍的扳動扳機，卻屢屢卡殼，他瞬間醒悟，放下執(zhí)念，挺身營救。醫(yī)生也在最后的手術(shù)中放下自負要強，盡力就好。但是杜琪峰的片子就是這么的諷刺。當警察審視內(nèi)心，反省自我，向上司披露真相的時候，上司卻及時的制止了他，說“那家伙永遠都不會醒了”你的錯誤，只要不說，無需買單;而醫(yī)生呢，放下固執(zhí)要強又怎樣，手術(shù)還是繼續(xù)失敗，把悍匪變成另一個植物人，跟之前執(zhí)拗的結(jié)果也無兩樣；悍匪玩轉(zhuǎn)全程，蠱惑人心，掌控全局，可最后呢，卻控制不到自己的身體，吃喝拉撒都交由別人掌控。人生中，這樣的選擇，就是一個接一個的難題，有多么無解和難解，善意惡念，交替閃現(xiàn)，人性糾結(jié)，大抵如此吧。
 

    拍電影猶如烹大餐，好食材加好烹飪手法，讓人回味無窮。有時候拿到好食材，烹飪的手法做了點創(chuàng)新，未必討巧食客。眾人不愿買單，也是平常。三人行這道大餐，初品的味道確實淡然索味，但是回家想想，發(fā)現(xiàn)解讀品味之深刻，絕非我所想象中平庸。琢磨了兩天，還是沒有完全想通其中的深意。也只有二刷三刷之后才會有新的理解，但是又有多少觀眾為了一部電影刷上幾遍，費神傷思，評分不高，也是情理之中。
 

    銀河二十年，杜琪峰年過六旬，依然愛紅酒愛雪茄愛美食，性格暴烈，狂傲自負，灑脫桀驁。依然對電影充滿敬畏和熱愛，對新的影片類型和拍攝手法摸索創(chuàng)新，不愿迎合也不愿僵化。依然是江湖中最具大佬氣質(zhì)，特立獨行，獨樹一幟的港片大亨。在我的眼中，杜琪峰的警匪題材只是一件外衣，片子中的人性和社會性，才是內(nèi)核。就像他說的，李安是大師，他不是。在武俠江湖中，如果說李安是金庸，那么杜琪峰就是古龍。有了這個注解，便一點不奇怪我成為老杜的擁躉了。

三顆星，不能再高了，給國產(chǎn)片加油吧。鐘漢良的角色比較討巧，高智商犯罪分子；古天樂太適合黑著一張臉的警察了；趙薇則是想證明自己的醫(yī)生。這就是所謂的三人行，光從題目聽，感覺像十日談那樣富有哲理，這可能也是杜琪峰想竭力塑造的吧。一個醫(yī)院，濃縮社會，包括那些性格和命運迥異的病人。只是，故事邏輯太經(jīng)不起推敲了，硬傷太多。
（1）一把刀插屁股上，又不是說拔了就會血流不止，非得從停車場插到病房。
（2）那么多炸彈藏垃圾桶里，警察不是一直盯著監(jiān)控嗎，居然能視而不見？
（3）古天樂不是一開始吩咐手下查查這個人，查查那個人，就連一輛車停多幾分鐘也要查，那么那個偽裝傳道那么久的家伙就不去關(guān)注了？一查就能知道，鐘漢良入駐醫(yī)院之前肯定沒出現(xiàn)過這個宗教狂，真是太小兒科了。
（4）隔壁病床老漢偷了那么多把鑰匙扔地上，旁邊盯著的兩個警察居然能視而不見？
（5）癱瘓的小伙子從樓梯自殺，居然能爬起來活蹦亂跳，天哪，趙醫(yī)生，你撞墻吧！
（6）槍戰(zhàn)畫面實在是太美，可這幾個搶劫犯辛辛苦苦制造了一個大場面，就是為了向吳宇森致敬嗎？不是為了救兄弟嗎？
（7）好吧，導演想塑造一個百態(tài)人生的醫(yī)院，可恕我眼拙，我實在沒看出來那個苛刻的丈夫和受驚嚇的妻子除了襯托趙薇的醫(yī)術(shù)和性格之外，能有什么作用。別告訴我這就夠了，如果是這樣，枝蔓太多。
水軍勢力太大，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何必呢！還不如給個低起點評分，讓我們多一些驚喜呢！

文/曼佳
       624凌晨兩點從影院走出來，聽到周圍的觀眾對《三人行》的瞬間感悟：真心不錯，杜琪峰太牛了，鐘漢良太毒了。觀眾對一部電影是如何做出主觀評價的？當我們評價某些電影是爛片，及格，好片時，會有什么隱形的判斷標準？

　　按照常規(guī)，一部好片，主要有三個要素：
　?、偈紫冗@個故事得讓人信服，邏輯合理敘述流暢；
　　②其次有精彩的表演讓觀眾身臨其境甚至感同身受產(chǎn)生共鳴，能牢牢吸引住觀眾的視線；
　?、圩詈髮а菰陔娪爸泻侠淼刈⑷肫洹昂诵摹眱r值主題能使觀眾進行思考，更深入地感受這個世界。

　　一部合格片，別的不說，起碼故事講得合理流暢，如果能三項合一就是難得的佳片。當然，《三人行》,bingo!

　　這個故事的思路相當?shù)那逦?，但這部電影的哲學意境的確很深奧，讓我用粗淺的觀感嘗試解讀一下。

一個社會——【整體氣氛的營造】

　 全部場景是在一所醫(yī)院，場景是電影背景和人物特征的暗示。比如學校單純可愛的孩子多，而一所醫(yī)院，最多的自然就是病人，各種各樣的病人，肢體有病的，腦子有病的，心有病的，或者從里到外都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等等。。

　　去過醫(yī)院的都有同樣的感覺，這個地方是讓人感到壓抑的，醫(yī)院每個人會用奇怪的心理去猜度他人：有病嗎？什么??？會死嗎？而當這樣一個本來就令人不愉快的場所，更多出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那種堆積的壓抑的氣氛就像長長的引線已經(jīng)點著了，正在滋滋滋滋地冒著不為人注意的小煙。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真的爆起來。
 
　　這兩派人開始外人分不清楚的，每個人都在偽裝，警察假裝病人，而匪徒卻又假裝成道貌岸然的人。所以這個點其實就很意味深長，你以為一些人是社會位置上看到的那個樣子，其實根本不是。這個社會真的很復雜，所以只是通過表象來判斷終究會犯經(jīng)驗主義的錯誤的。

　　醫(yī)院其實只是反映社會的某個面而已，除了這里的人社會性復雜到難以判斷，而且其實絕大部分人真的并不是那么正常的。

兩種勢力——【人物矛盾的設(shè)置】

　　職業(yè)其實是人的一件社會性的衣服，它承載著一個人可能的背景和走向，無論是警察還是悍匪，從社會性來說職業(yè)都是拽的，也許是性格選擇了職業(yè)，同時職業(yè)強化了性格，總之當性格和職業(yè)特點相契合的時候，這個人設(shè)會很強悍。當兩個強悍的人相遇的時候，必然會天雷勾地火，引發(fā)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其實每個人無論其社會地位，他首先，只是一個人而已，有著人性的各種可能的優(yōu)點和缺點。

　　古天樂飾演的警察和鐘漢良飾演的悍匪，只是代表一個社會必然會有的兩種勢力，也許正反。警察當然代表的是公權(quán)力，而悍匪代表作對的一派。這種矛盾是必然的，也是很難調(diào)和的，勢必會引起激烈的對抗，時間問題而已。這種階層的立場和利益對立矛盾是點燃引線的那火。

　　兩個人雖然都狠，但是狠得并不完全一樣。古天樂之警察出于他公權(quán)力身份，他可不必有那么多耐心和花招，他狠得其實簡單明白直接粗暴，尤其如果他是一個犯過錯誤的的警察，需要短時間達到目的的話，他更是狠得狂躁了。看他狂扇醫(yī)生耳光的時候很明顯，下手之重令人發(fā)指，讓觀眾都能完全感受到痛感。在他們眼里，什么個人私權(quán)利都是廢話，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鐘漢良之悍匪是另外一種狠，那兇狠凌厲甚至邪惡，實在是寒氣逼人！整天雖然只躺在床上，不是用眼殺就是用說蠱惑，但每一招都勁道十足。他在床上邪魅地一笑，感覺涼颼颼的一陣陰風吹過，在影院當時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個仰拍特寫變形的大臉部鏡頭，說著“殺了他”的時候，那種陰冷而殘暴的眼神，射出一道尖銳的寒光，真叫人魂飛魄散，實在是嚇得人不輕！悍匪因為太高智商高情商，每次在鏡頭中出現(xiàn)，你都不知道他的下一招會是什么，他引導這出戲的走向，是一個近或妖魅的悍匪。

　　其實世間最狠的未必是暴力語言或者行為，而是人心，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事，它如果反應(yīng)在眼神上，可以殺人于無形。不同的狠毒，狠得暴力狠得邪惡，哪種更為讓人恐懼？鐘漢良在這部電影中悍匪的演繹實在是十分精彩精準驚艷，與演員本人給人原來的感覺差別很大，這實在太讓人訝異了，這人真是會演??！難怪因為這個角色得了影帝。其實這里每個人的表現(xiàn)都只是一種映射，那種復雜的心理轉(zhuǎn)換，它們甚至會交叉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三人成行——【核心組織的結(jié)構(gòu)】

　　兩個人只有一種關(guān)系，而三個人卻有三種對應(yīng)關(guān)系，所以三角關(guān)系將會互相制約。除了以上的正反兩種勢力，醫(yī)生趙薇代表另外一方的力量。在社會性上，她應(yīng)該聽從警察的指揮，是在醫(yī)生天職上，不管患者何種身份都應(yīng)該救死扶傷。所以她一直是一個矛盾的人，她好像是以警匪兩點為直徑的圓弧上游動的某點。當哪種力量瞬間對她產(chǎn)生較大影響時，她就會滑向那一方。而警察和悍匪，一個武斗（打），一個文斗（說），都是一個很有趣的看點。尤其是悍匪鐘漢良十分善于攻心，除了這樣那樣的引經(jīng)據(jù)典的段子蠱惑人心，還比如他說“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中，所以我開心吶！”“憤怒是因為你怕！”所以這哪里只是悍匪，這完全是心理學家的高度，或許悍匪才是那個游戲人生參悟人性的高手，因為完全不用遮掩，所以會更加尖銳。也或者悍匪可能讀過王小波類似的話（笑）：“人所有的痛苦，來自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而其他人的表現(xiàn)也正是驗證了這點，在生活里，能把握時志得意滿，失控時驚慌失措。我們對于境遇的感受不正是這樣嗎？

　　在這部電影里，趙薇本人波瀾不驚的大氣個性很匹配飾演醫(yī)生的表面上的冷靜理智。職業(yè)上來看，在血淋淋的腦科手術(shù)臺上趙薇醫(yī)生看起來強大冷靜專業(yè)，但是她畢竟是一個人，她不時地被自己打敗。從人性上來看，趙薇將自己那種猶豫不決的陷入兩難的被動境地表現(xiàn)得非常準確。這其實又是一種矛盾。被警察脅迫，她是恐懼和憤怒的，而在被悍匪洗腦時，她又有另外一層的不安。一個即使有著令人尊重的高尚職業(yè)的人，但是在某種力量之下，依然可能會喪失底線不由自主，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這讓人覺得悲哀又惶然。而醫(yī)生，也不過是無處不在的一種群體的映射符號而已。

　　人的選擇其實被環(huán)境他人影響的可能性極大，雖然每個人本初都想忠于自己內(nèi)心的選擇，想成為有自由意志的人，但其實自由也許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或許是不想做什么可以不做什么，這個世界也有黑有白，但更多的是非黑非白的灰色區(qū)域，即使人有選擇，什么選擇是對的，什么選擇是錯的，這讓人迷惘，無所適從。若根本就沒有主動選擇的機會，已經(jīng)身陷囹圄，這種對命運無力、不安全的感覺是最觸動心扉，讓普通人產(chǎn)生共鳴的。這樣的情境下，是聽之任之還是絕地反擊？所以這已經(jīng)進入到燃燒反應(yīng)狀態(tài)了。

四（肆）意而為——【劇情高潮的推進】

  　　 經(jīng)過前面一系列的鋪墊，炸藥桶終于爆炸了！這就是之前爆出來很多人也津津樂道的本部電影中那著名的槍戰(zhàn)十分鐘長鏡頭！這個鏡頭中集中了故事中所有的人，是一個集中矛盾大爆發(fā)，這當然是本片電影的高潮所在。也可以看出導演有才任性的一面，不管是技術(shù)上的，還是故事走向的把控上。

　　典型鏡頭時長是6秒，一般普通鏡頭很難超過30秒，而這個長鏡頭是10分鐘！長鏡頭最人稱道的一氣呵成，需要導演強大的場面調(diào)度能力，比較起一般的蒙太奇的拼接短鏡頭，長鏡頭是因為是原素材沒有剪輯過，所以相對客觀而真實。這個長鏡頭更讓人驚艷的是：它是演員用慢動作演出來的，而不只是通過改變播放速度調(diào)出來的!所以每幀畫面比一般的慢鏡頭來說似乎更為像定格的藝術(shù)，它絕不僅僅只是一種電影拍攝上的炫技，這更是杜導一直致力追求他的電影真實感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
　
　　普通的槍戰(zhàn)片多半是加快速度表現(xiàn)帶感的，而這次這完全相反，是故意放慢速度產(chǎn)生另外一種感覺。在槍戰(zhàn)時的慢鏡頭效果中，每一個動作都很細膩地用舞臺戲劇的方式呈現(xiàn)，除了整個過程秋毫畢露覺得非常真實清晰以外，同時有《之乎者也》這樣文白夾雜、意境有點難懂的主題曲悠揚地助陣，看起來有華麗荒唐無奈等綜合感覺。華麗是因為像一場舞臺上的戲劇，荒唐是因為雖然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對的，無奈是里面所有人都被迫裹挾在一起。每個人自以為行為正確，不顧一切，但是在旁觀者能清晰地看到的慢動作的播放中，這一切你死我活的爭斗，就像一場滑稽大劇，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相當荒唐可笑的。這太像某種真實的生活，你知道你在生活里只是一個配角，演著無關(guān)緊要的角色，但因為命運把你推倒了這個境地，你已無處可逃。

    說到真實場景的在現(xiàn)，這也是杜導的某種處世哲學吧。虛擬并美化的確容易做到，但是我們是生活在這樣一個看起來也未必那么美的世界。生活如此殘酷，不能一味麻痹，干嘛不血淋淋地撕開讓別人看？或許能更讓人警醒。開腦如此逼真讓人幾乎要眩暈是制造無處不在的壓力，打人要使勁打到觀眾都有痛感是制造不安感，警匪槍戰(zhàn)當然不應(yīng)該只有特技的應(yīng)付是一種情懷的在現(xiàn)。片中片外，手術(shù)臺上腦洞血淋，趙薇被煽得鼻青臉腫，鐘漢良被撞得全身淤傷，古天樂甚至因為玻璃碎片飛進了眼睛差點被割傷（幸好被隱形眼鏡所保護）。題外話，無論導演還是演員，沒人可以輕易獲得成功，每一種成就都要付出努力甚至巨大的代價。

五味雜陳——【電影主題的影射】

　　在這樣一個密閉空間里，因為總體空間的局限，理論上，人們之間都需要保持更好的社會協(xié)調(diào)關(guān)系，才會本能覺得身心舒服一點。但是在這個故事的場景中，這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不同身份的人，因為利益關(guān)系互相碰撞，對空間占有和關(guān)系掌控爭搶不休，所以在這樣逼仄的空間里，的確讓人覺得更加地壓抑(就像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矛盾會暴露得更多)。在這樣的醫(yī)院里每個人可能都有病，即使認為自己沒病的別人看起來依然很可疑。在這部電影中，沒有絕對的黑白正反，只有赤裸裸的人性，有強悍有囂張有無奈有得意有軟弱有后悔有恐懼亦有善意。警察未必總是公正，看起來正氣凜然卻是一個帶罪之身急于求成；悍匪未必只有粗野，雖然囂張邪魅但終歸也是被控制的；醫(yī)生未必能救死扶傷，應(yīng)該醫(yī)者仁心卻因為自身軟弱被脅迫。。。他們不斷總是會出現(xiàn)其他的變化，豐富其人性。里面還有這樣那樣的小人物，境遇各自不同，對自己命運的無法把控的那種絕望，甚至被強大的力量裹挾進這樣的漩渦，生死無法自由選擇。

　　這里沒有一個完美的人，每個人都有其優(yōu)點和缺點，這世界每個人對自己的定位和別人對你的定位其實相差很大，甚至會迷失自己忘卻初心。用某個著名社會學家的話說：“人性善，人性惡，這個我沒太多想，但是我相信，每一個周圍的人對他的看法是一面鏡子的話，你會被你看到的景象嚇壞。”而這部電影，的確就是這樣的一面鏡子，人性絕不單一，也絕無定勢，他照出蕓蕓眾生相，讓人五味雜陳。

六根未凈——【人性多面的思考】

　　杜琪峰的作品總是被寓為哲學電影，他的深意不是僅僅在表面上的，電影用羅大佑三十年前的一首老歌　《之乎者也》改編來作為其主題曲必然有導演的某種深意。

　　生老病死貪嗔癡怨是佛學意義上的人生八苦（此為現(xiàn)代的歸納），不同層次的人對其的了悟程度是不同的。
　　第一段中“知之為知之”（包括”不知為不知”）的孔子說到的智者，準確認識且面對自己；
　　第二段中“知之為不知”的寒山子，了悟到這人世還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于是只能做隱者；
　　第三段中“不知為知之”的“齊人”，玩著欺世盜名的把戲，以為愚人其實只是愚己而已。

　　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大社會里，有看清事實而明白處境于現(xiàn)世的智者、有云淡風輕卻消極逃避去遁世的隱者，有驕傲自大卻自欺欺人在濁世的愚人，蕓蕓眾生或許很多人以為自己是第一種人，也許有人想做第二種人，但其實，大部分人可能只是第三種人，每個人都有自己六根未凈的各種欲望，和如影隨形的各種弱點。主題曲里唱到“現(xiàn)在看看我們的青年在講什么，但是你要想想到底你要讓他們怎么做”，杜琪峰對于關(guān)于正義、立場和道德的判斷題，用這么一個故事，讓你看到各種各樣的“病人”，讓觀眾自己有所思有所悟，最后審事度己，或許這就是一部經(jīng)典好電影的意義。其實這電影讓我想到了昆汀著名的電影《低俗小說》，在黑色場景中對人性的剖析上是有相似之處的。

　　關(guān)于電影的結(jié)尾，好像突兀也好像未必。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桑瑩衿渖普叨鴱闹?，其不善者而改之。每個人都會多少從別人那里看到一些不同的東西，可能是直接的領(lǐng)悟，更可能是間接的反思。因此結(jié)果只是可能性中的某一個而已，所以其實一點都不重要，所有的結(jié)果都來自過程，過程似乎更有趣，更讓人陷入深思。

　　其實文字完全無法窮盡且未必準確表達杜琪峰高深的內(nèi)涵，也無法生動描繪各大演員表演的張力和整部電影的緊張感，這都是文字的短板，想要真切感受電影的緊張氛圍體會且被震撼，要更加理解電影中各種隱藏的機關(guān)和哲學，只能去電影院身臨其境地感受并領(lǐng)悟。就我個人來說，《三人行》制造的90分鐘讓人心驚肉跳的緊張感和期待感，的確值得一睹為快。甚至那些橋段中的意味深長，它值得讓人仔細品咂良久。

一、

被世界改變?nèi)菀?，改變世界不易?br>很久以前我們的老師都曾經(jīng)這么說。

1996年，銀河映像成立，于漸趨頹敗的香港本土電影而言如石破天驚，不媚俗，不跟潮流，只做自己中意的個性化片子。那一年，許多人尚不熟悉杜琪峰，韋家輝，游乃?！?br>
這是個足以被華語影史銘記的改變，轉(zhuǎn)眼間，已過二十年。

于是許多人的光影青春里，有了屬于它和他的深刻印記。是《槍火》的義氣浪漫，是《放逐》的唯美復仇，是《PTU》的冷色頂光燈和白霧，是《神探》的悲涼心鬼，是《黑社會》里比黑社會還黑的組織與人，是《柔道龍虎榜》里應(yīng)采兒飛灑著錢幣快樂奔跑的夜，還是《奪命金》里蘇杏璇不停重復的答案和劉青云不斷撓動的腦殼。

時間也可以讓人開始遺忘，忘記最初震撼的心情，究竟是因何而起。于是在歲月里蹉跎了的觀影人們，面對著61歲的杜琪峰，開始追究“邏輯”和“合理”這件事，倒是生生有點黑色諷刺的意味了。這感覺就像是那年租來盜版碟看神片的毛頭小子，原不該對著小熒幕上杜大炮的瑰麗腦洞目瞪口呆，而該是指著劉青云割下的耳朵咆哮說，你神經(jīng)病?。?br>
于是這一次面對他講的故事，有那么一些亂入的人類，頻頻嘮叨的四個字竟然是：莫名其妙。


二、

是啊，這是怎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呢。

匪徒。見過五大三粗的，見過老奸巨猾的，卻不曾見過決絕狠厲又清冷文藝的他，口里滿是格言金句真理，信手拈來，眼里滿是鎮(zhèn)定與光亮，卻仍然過不好人生。

醫(yī)生。見過善良的白衣天使，也見過虛偽的衣冠禽獸，卻不曾見過心地好卻一直辦錯事的她，敏感善良，偏執(zhí)倔強。

警察。見過無恥的，見過無畏的，卻沒見過這樣糾結(jié)困乏的他，魯莽行走在灰色邊緣，滿腔卻仍然是黑與白的道義理想。

杜琪峰這一次在《三人行》里要說的，恰恰是解構(gòu)二字。

短短90分鐘里，被解構(gòu)了的是身份，是道德，是認知，是善惡，是規(guī)則，是世界。一個不愿認錯的醫(yī)生，一個不愿認錯的警察，一個從始至終看穿了別人的心魔卻也走不出自己心魔的匪徒，在一家醫(yī)院狹路相逢。

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是，警察可以為了執(zhí)法而犯法。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是，醫(yī)生可以為了低概率的成功搭上病人高概率的風險。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是，你是匪，無論你多聰明，多出類拔萃，你依然會無處可逃。

可善與惡終于變得模糊，好與壞也成了相對論，幸與不幸都開始不再確定。每個人都在掙扎中，無法抵達自由彼岸。困境里無論沉默還是爆發(fā)，結(jié)局仍是無解。難怪林夕寫，也愛用整晚說杜琪峰專長揭露命途無常的道理。

編劇游乃海在采訪中提到了錯誤和盲區(qū)，提到了執(zhí)念。然人性之復雜必然伴隨各種艱難反復，救贖往往只是短暫的歇息，卻承載了太多牽強附會的贊美。

局內(nèi)人都以為可以控制當下，哪知早已被無形之手送上命運的審判臺。


三、

在銀河團隊費心搭建起來的這個稍顯特別的開放式醫(yī)院里，矛盾沖突全部濃縮于六小時內(nèi)。沒有前情提要，沒有給爆米花派觀眾提高智商適應(yīng)節(jié)奏的時間，開篇即是血腥手術(shù)奠定生僻基調(diào)，轉(zhuǎn)即開啟三人碰撞對峙格局?？垂适碌娜诵那榫o張，講故事的人筆墨吝嗇。

仔細看看，從頭到尾杜琪峰都將“不care你們喜不喜歡”幾個字寫在了自己那張正悠然抽著雪茄吞云吐霧的臉上。舞臺劇般的置景，所有情節(jié)推進都帶著荒誕色彩，比如臨床瘋老頭的神助攻，比如蠢笨的林雪面對謝天華的倉皇而逃和屁股挨刀，比如力大無窮上演高空雜技助手的趙薇，再比如仿佛擁有上帝視角的鐘漢良，完美的不似真實。

是的，老杜根本沒想“正統(tǒng)”“規(guī)矩”地描畫這個世界。若沒有極致的癲狂，何來通透的注視？

許多技術(shù)處理相當牛逼。抽筋的匪和蠕動的瘋子同框時個性化十足。在幾個情緒高漲的情節(jié)，如趙薇幫錯忙崩潰和古天樂向她辦公室沖來這里，老杜卻選擇完全關(guān)掉背景配樂，只剩下一點掛鐘的聲音，于無聲中勝有聲，舉重若輕的能力非爾等小輩可及。整體節(jié)奏緊張，卻能在每個區(qū)間鏡頭保持冷靜基調(diào)，所謂大師當如是。

鐘漢良的匪徒是全片最復雜的角色，不同于以往杜氏片子里的任何前例。神秘表皮下有多層次的情緒，襯托出飽滿鮮活的人格。與警察交鋒時滿是乖張從容；與病友對話時狡黠興奮；對著醫(yī)生洗腦的表情卻有憐憫審視；看著自己鼻子流下鮮血的一瞬間孤獨感遍布鏡頭；洞悉了醫(yī)生幫兇身份后躺平的幾秒里，輕輕撇頭，眼中已盡是失望與悲涼。

杜琪峰的選角獨到，很難想象換個人是否能如鐘漢良一樣，將天真驕傲的氣質(zhì)和歷練深沉的心思這兩種矛盾融于悍匪一身，痞氣和貴氣的雜糅體，兇狠里也帶著優(yōu)雅，相當精彩。精準的背后是創(chuàng)作者超高的領(lǐng)悟力和詮釋力，粵語臺詞成串吐出時仿佛有呼吸的生命力，好演員能遇上好導演，亦是命途。

故事終于到達荒誕頂峰，是摔下樓梯痊愈的病患，是迷途知返的良心遇上無法喚醒的沉睡。大Boss笑著說，你傻了。

他指給你們這世界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殘酷真相，你們卻說他落俗了，所以俗的到底是誰。


四、

在尾聲那段已經(jīng)傳遍電影圈眾說紛紜的長鏡頭里，旁人看到的或許是老杜無與倫比的創(chuàng)意和才華，是表演和調(diào)度的牛逼，是炫技，是背后幾個月里幾百工作人員和演員的汗水，也或者是不明就里。

而我看到的卻是理想。

印象中，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杜琪峰的電影里看他這么暢快地通過鏡頭表達自己的價值觀了，觀影的一瞬間是有些淚目的。熟悉的煙霧再次迸發(fā)，不合時宜卻又太過妥帖的音樂聲起。

有關(guān)杜琪峰的俠義，杜琪峰的彷徨，杜琪峰的感傷，杜琪峰的信念，杜琪峰的通透，杜琪峰的蒼茫，杜琪峰的任性，杜琪峰的灑脫，杜琪峰的冷眼旁觀，都在里面。

于是這人生大幕里的每個人，誰不是像極了那長鏡頭或慢或快的推進里略過的眾生相，光怪陸離，擁擠嘈雜，槍聲四起，逃無可逃。三十幾年前，羅大佑的《之乎者也》在嘲諷這個世界的迂腐刻板。三十幾年后，這版搭配長鏡頭強烈反差妙不可言的《之乎者也》，是女聲的低淺吟唱，在溫柔調(diào)戲這個世界的霸道專橫。

那么，你被這個世界改變了嗎？


好在，杜琪峰尚未被這世界改變，因他一直在改變自己，卻不是向著主流期待的方向。不求假爽，不求一時輸贏，只求用屬于自己的風格化的方式純粹瀟灑地講故事。他要的是痛苦的浪漫，他守的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江湖。

那么，縱使這許多人淺薄懦弱。

我很高興，當他依然懷抱理想。





PS. 友情提醒，沒看過粵語版《三人行》的不能算完整看過此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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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悍匪，一個醫(yī)生，一個警察，一家醫(yī)院，一個杜琪峰，一場向銀河映像20年獻禮的華麗演出，怎么會不精彩？


有人說《三人行》會是年度最佳港片。有人說憑這部電影，導演還可以橫行影壇20年。
對我來說，這部電影絕不是導演最好的電影，以杜琪峰電影的標準看，這甚至是一次不成功的創(chuàng)作。
雖然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部萬無一失的電影。
杜琪峰回到他最擅長的警匪題材，編劇是他欽點的銀河映像未來掌門人游乃海。 電影融合了杜琪峰電影幾乎所有最經(jīng)典的元素：《奪命金》多線敘事、《暗戰(zhàn)》宿命感、《毒戰(zhàn)》結(jié)局槍戰(zhàn)、《PTU》高反差燈光和血霧、《大事件》長鏡頭、《暗花》詭異冷峻配樂，甚至包括《槍火》式的站位，如果你不能從電影中找出至少20處引發(fā)你共鳴的銀河映像元素，只能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銀河映像影迷。
如果說這還不夠，這還是一次戲劇結(jié)構(gòu)接近傳統(tǒng)戲劇“三一律”(時間、地點、主題都保持一致性)的突破性作品，整部戲都在醫(yī)院這個狹窄空間里展開，所有的戲劇矛盾、人物沖突和情感對撞都在這個空間里不斷醞釀直至爆發(fā)，直到電影最后一刻，男女主角跳樓脫險，電影才沖破這個空間。
看起來，這是一部無法失敗的電影，就算失手，難道不照樣能甩出普通警匪片幾條街？《三人行》的確甩出了國產(chǎn)警匪片幾條街，可它還是失手了。
游乃海說，“這是一個關(guān)于錯誤的故事，每個人都有錯，可是又不自知?！暗降走@一次，杜琪峰是怎么玩出了一次精彩的失敗，杜sir自己知道嗎?

                          杜琪峰在逼仄空間里下了好大一盤棋，可惜差最后一口氣
《三人行》當然是杜琪峰一次特別帶種的創(chuàng)作，那種旺盛的創(chuàng)作力不僅不像一個60歲老人，甚至給人一種初生牛犢般的少年感覺。


 杜琪峰實際是用警匪片元素，重現(xiàn)了經(jīng)典西部片——《正午》。這種對警匪片類型的大幅度創(chuàng)新，杜琪峰以前沒人干過，我敢說以后也沒多少人敢這么干。
全片故事都發(fā)生在一家醫(yī)院里，趙薇演腦科醫(yī)生，古天樂演警察，鐘漢良演腦部中彈但大難不死的匪徒?！叭诵?，必有我?guī)煛钡闹黝}，就這樣在98分鐘的故事中，被前緩后疾地講述出來。
正因為太有種，杜琪峰讓我們見識了一些別人經(jīng)常會犯，但是他過去從來不犯的錯誤。
 第一個問題是：故事具備了銀河映像千鈞一發(fā)的張力，可最后一口氣沒憋住，漏了。 整個故事發(fā)生在6小時之內(nèi)，情節(jié)走向完全無法預測，故事中每個人都好像導演手中的棋子，觀眾看著警匪兩組人馬像扯線木偶一樣拼命掙脫命運，但是卻一步步奔向最后的結(jié)局，導演知道這一點，觀眾也知道這一點，只有故事中的角色不知道，這正是電影最好看的地方。
在《三人行》中，杜琪峰可以在結(jié)局之前對每一個角色——即使是林雪、謝天華、盧海鵬這些配角的內(nèi)心都進行極為細膩的勾勒，將雙雄對峙步步推進，將故事張力不斷收緊—— 但當整個故事推進到最后的高潮時，一切卻匆匆結(jié)束了，就好像導演急著赴下一場約會，對觀眾說一聲，“那就這樣。”
  更糟糕的是，主角們自帶光環(huán)輕松逃過生天，對于看慣杜琪峰電影的觀眾來說，這樣太不杜琪峰了。
 第二個問題:角色說服力不足，削減了故事說服力。
 全片最重要的角色，或者說，整個戲劇結(jié)構(gòu)中最重要的角色，當然是鐘漢良——沒有他，就不會有《三人行》的故事。
我最難接受的是——這本應(yīng)該是一個神通廣大的角色，一個大難不死，大部分時間呆在床上的劫匪，只靠打幾個電話，就遙控了所有人的命運，將故事引向終章。他應(yīng)該有多厲害才對？
 可是抱歉，除了從哲學到心靈什么都能聊，撩妹顯得很有深度之外，我實在沒看出這個角色控制全局到底憑什么。
至于趙薇飾演的醫(yī)生，可能很多觀眾會為她眼睛發(fā)紅、青筋暴起等情緒戲點贊，從表演上講趙薇的確精彩，可對于一個腦科專家、主刀大夫來說，不僅出現(xiàn)醫(yī)療失誤導致病人病危，還動不動情緒大爆發(fā)，更無意中成為劫匪脫險的關(guān)鍵同黨，這樣的角色，合理性在哪里？
縱觀全片，從戲劇感的營造上，沒有給出像《非常突然》那樣水到渠成的說服力。當結(jié)局到來音樂響起時，觀眾想要被導演打動，可卻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這依然是一道正宗的杜琪峰電影大餐，可是味道始終差了那么一點。用粵語來說，不夠味——或許《三人行》最大的問題，就是這點微不足道的少。

                                 可就憑屌炸天的十分鐘長鏡頭槍戰(zhàn)，《三人行》也配得上影迷的膝蓋
《三人行》不算好的杜琪峰電影，卻依然有可能是近年最好的港產(chǎn)片。
十分鐘長鏡頭 “一鏡到底”，超過200個人配合——就憑結(jié)尾那場720度升格高速慢鏡頭長鏡頭槍戰(zhàn)戲，它依然秒殺多數(shù)平庸之作。
 故事最后，幾名匪徒闖入醫(yī)院強行營救鐘漢良，警匪雙方在人群密集的大廳之中駁火，之前所有的伏筆、懸念、鋪墊，在這場戲里大雨落柴禾，全部爆發(fā)出來。從鐘漢良推開醫(yī)院大堂門開始，杜琪峰獻上了香港電影2016上半年最精彩的10分鐘。
此前，我們曾經(jīng)在《大事件》開場中，欣賞過杜琪峰的長鏡頭功力，可如果說《大事件》是樸素的獨奏，那么《三人行》就是華麗的圓舞曲。
鐘漢良說，我一個人出一個錯，整場戲就要重來。杜琪峰說，這是所有演員切實用慢動作在演，創(chuàng)意之外，這場戲的執(zhí)行難度無需多言。
杜琪峰在10分鐘的長鏡頭中，加入了太多的技法和創(chuàng)意，從靜音、加入槍戰(zhàn)音效，到《之乎者也》音樂響起，槍戰(zhàn)與情節(jié)伏筆、角色性格、人物情緒和醫(yī)院空間完美融合，隨著匪徒接連中槍倒地，大廳內(nèi)血霧彌漫，鏡頭俯瞰命運眾生相，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宿命感，槍戰(zhàn)已經(jīng)被杜琪峰拍出哲學詩意。在剪輯配合下，整場戲一氣呵成神采飛揚，鏡頭和場面調(diào)度勝過千言萬語，純熟圓滿。
與其說這是一段動作場景，不如說是一段暴力美學歌舞，杜琪峰的導演才華，在這個段落里如煙花般華麗綻放，無法遮掩，無從抵擋。

                                 鐘漢良配得上一次金像影帝提名，趙薇配得上一次金像影后提名
杜琪峰拍電影的態(tài)度是，“不容易的事我們才要做”，《三人行》一件最不容易的事情是：如何讓新班底趙薇和鐘漢良演出神采？結(jié)果是，兩位杜琪峰電影的“新人“都交出合格演出。
在杜琪峰的調(diào)教下，鐘漢良演得特別優(yōu)異，在一張病床上利用肢體、表情和形態(tài)，將一個人物設(shè)置有缺陷的角色演出合理性，心狠手辣，深沉機警，尤其是他的邪娟狂笑，成功演出一個覺得自己 “很有道理”的反派，確是一次突破性演出。

關(guān)于趙薇的演出，究竟是精彩還是過火見仁見智，但已經(jīng)足夠保證她獲金像獎提名。
至于古天樂，則角色稍欠新意。正如杜琪峰所說，總有一天，他要為古仔拍部可以拿影帝的戲，這一部，還不到時候。

                                   這是2016年上半年最牛的港片，卻不是最好的杜琪峰
這注定是2016年評價最兩極的華語片。而所有關(guān)于《三人行》的極度贊美、失望與矛盾，當然是因為杜琪峰，還有銀河映像。
四年過去了，杜琪峰終于又拍出了一部警匪片，只不過，這一次的《三人行》，算得上是“杜琪峰向銀河映像致敬”，或者說得更直接一點，杜琪峰在向自己致敬——杜琪峰式站位、杜琪峰式冷幽默、杜琪峰式宿命結(jié)局，就連槍聲音效和血霧都是杜琪峰電影的“符號”，新觀眾或許未必知道典出何處，但老影迷絕對可以領(lǐng)略解碼樂趣。
所謂三人行，未嘗不是杜琪峰對銀河映像集體創(chuàng)作生涯的一次夫子自道。這是一次最好的致敬，大概也是杜琪峰對北上神州的港產(chǎn)片的一次回應(yīng)，當許多港產(chǎn)片曾經(jīng)的大佬對內(nèi)地市場舉槍投降，杜琪峰卻操起手里的槍，向我們演示了什么叫港產(chǎn)片風格，什么才是真正的北上神州。
 即使是在內(nèi)地資本和審查雙重掣肘之下，全片依然充滿杜琪峰一貫的黑色幽默宿命感、不斷探索的文藝浪漫以及反英雄主義。戲里戲外，杜琪峰都在說:變化的時代里，墨守成規(guī)當然失敗，可是三人行必有我?guī)?，奮力一搏總有一線生機。
對于困獸猶斗的港產(chǎn)警匪片而言，這樣的呼喊實在如同當頭棒喝，又仿佛指路航標。 如果不以杜琪峰電影，而是以國產(chǎn)警匪片為標準衡量，《三人行》當然是出眾好戲。
 電影專心于警匪較量情節(jié)互相呼應(yīng)和交錯，剪接和節(jié)奏都處理得宜，從頭到尾無冷場，影片隱喻雖多，卻全由剪接、蒙太奇和影像帶出，以醫(yī)院密室暗喻香港，匠心獨運中盡是高手風采?？蓪Χ喷鞣遄约簛碚f，這還不夠。
杜琪峰依然配得上杜琪峰之名，可是影片最大的罩門是:杜琪峰向這部電影里傾注了太多野心——既要回望銀河風云20年，又要打造港產(chǎn)警匪片新風格，要完成一場三一律戲劇實驗，還要舍棄最駕輕就熟的場景和演員，去創(chuàng)造新的電影語法。
杜琪峰拿著商業(yè)大片的投資，干著藝術(shù)片的事情，其實拍的是一部實驗電影。這樣一場浪漫的冒險，難度實在太大，即使是杜琪峰，始終也是未盡全功。
不過，能夠?qū)⒛甓茸罴迅郛a(chǎn)片和年度最大失望港產(chǎn)片同時收入囊中，除了杜琪峰，今天的華語影壇，還有誰能做到?
這樣的失敗，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太杜琪峰，太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