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學期，我在上海外國語大學面向研究生繼續(xù)開設了課程《法律電影賞析》。2022級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yè)的毛寧馨同學選修了本課程并提交了一篇名為“ 一場關于程序和地域的法律喜劇”的作業(yè)。我覺得寫的很有趣，所以在其授權之下發(fā)布在此。

《我的表兄維尼》是一部法律喜劇片，它講述了一個蹩腳律師扭轉(zhuǎn)人命官司的故事，風格輕松幽默又環(huán)環(huán)相扣。這部影片很好地介紹了法律程序的有關問題，塑造了形象鮮明的角色，也展現(xiàn)了阿拉巴馬州的生活景觀。

影片中對法律程序一竅不通的維尼和十分注重程序的法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也成為主要的戲劇沖突和笑點來源。最后不懂程序的維尼扭轉(zhuǎn)了審判結局，這讓人不禁想問：這部電影對法律程序的態(tài)度是什么？

其實我看第一遍的時候，覺得影片對程序問題是有揶揄態(tài)度的。但多看了幾遍后，我覺得這樣的設定是為了貼合菜鳥逆襲的喜劇敘事框架，并以一個不專業(yè)的律師的視角來為普及法律程序知識服務的，并沒有傳達程序不重要的觀念。事實上，案情的態(tài)勢是在維尼一步步摸清了程序后才漸漸好轉(zhuǎn)的。不懂程序，維尼將寸步難行，甚至自己都要遭受牢獄之災。

法律程序可以讓每一個行使法律權利，履行法律義務的人懷有敬畏之心，具有理性、尊嚴、人道的價值。除此之外，人們通過程序的公平正當可以實現(xiàn)結果的公平正義，從而高效而公正地解決法律糾紛。因此，正當?shù)姆沙绦蛞猿绦蛘x作為法律程序的內(nèi)在價值追求。一開始，兩個男孩就因警方審訊的不規(guī)范而吃了虧：在沒有被明確告知被控罪行，沒有律師在場的情況下，比爾稀里糊涂認了罪，這成了庭審上指控他們的極為不利的證據(jù)。而且外地人在這里本來就受到隱形的偏見，更何況還被卷入謀殺案。證人、陪審團、地方檢察官也并不是完全公正的（比如說檢察官陶托，他以前的當事人全是人渣，他為這些人辯護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因此他現(xiàn)在要把壞人關進牢里，伸張正義。因此在向陪審團提供證據(jù)時，他的陳述說明帶有明顯的導向性）。公設辯護人甚至公開講話時口吃，這種種因素加起來，幾乎使得男孩們洗脫罪名希望渺茫。在這個時候，法律程序的公正性所提供的保護則顯得尤為重要了。

但好笑之處在于，辯護律師維尼一點程序也不懂。一開始維尼就穿得像個監(jiān)獄老大，連“抗辯”也不知道是什么，這種情況下打官司當然是節(jié)節(jié)敗退的?？梢哉f，維尼一開始對于案情的嚴重性和庭審的嚴肅性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態(tài)度。但漸漸地他感到畏懼、緊張，因程序所犯的錯誤也越來越少。這種轉(zhuǎn)變可以解釋為對法律程序的熟悉和學習讓他開了竅，加深了他對法律的了解與認識。

正式審判中維尼和證人對質(zhì)的那幾段非常精彩，完全可以當作法律正劇來看，而維尼就是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上發(fā)揮出了自己全部的優(yōu)勢——祖?zhèn)鞒臣芗寄芎妥R破謊言的能力。影片中有很多看似節(jié)外生枝的情節(jié)其實都是為了突出維尼的吵架技能，為他在后文的逆襲做好了鋪墊。維尼和酒吧混混的“兩百塊”笑話就是如此。他要求那個酒吧混混必須先出示貨真價實的兩百塊，然后他們才可以開打。這在一個看似只能武力解決的問題中植入了一個程序，成功地忽悠住了那個人高馬大的酒吧混混，為自己贏得了時間。在質(zhì)詢證人階段，維尼并沒有一開始就問核心的問題，而是迂回地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最后讓證人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前后矛盾。這都體現(xiàn)出了維尼的機變和口才，使他最后的勝利有了一定的合理性。

維尼的成長，在影片中也有一條明顯的軌跡。他一出場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菜鳥律師，他被抓進監(jiān)獄時會在囚車上打拍子吹口哨，他會在證人說話時心不在焉。漸漸地，他開始坦露自己很害怕，最后他能施展出自己的能力發(fā)現(xiàn)了證人證詞的漏洞，這樣的成長線路不僅是心態(tài)上的，也是能力上的。在心態(tài)上，維尼漸漸認識到了自己的責任并感到害怕與焦慮。在能力上，邊犯錯邊學習的維尼在背離程序后又最終回歸了程序，打贏了人生中的第一場官司。

維尼的未婚妻莉莎是全劇光芒四射的一個角色，這來自瑪麗莎·托梅的精彩演繹。她抑揚婉轉(zhuǎn)的聲音、時髦艷麗的服飾、嬌媚動人的表情都讓人印象深刻。但最重要的是，她是維尼能夠勝訴的關鍵人物。維尼說她不能幫上什么忙，或者只能把他一次次保釋出來，顯然是低估了她。莉莎不斷地提醒他這個案件的嚴肅性，也給過他最真誠的鼓勵。她自學訴訟流程，告訴他“資訊公開”，還拍到了關鍵的證據(jù)并以卓越的汽車知識從根本上扭轉(zhuǎn)了局勢。最后也是她求助蒙洛法官，解決了維尼的身份問題。導演和編劇設置這個角色的目的既有審美的考慮，也是為了提供一個共情能力很高的案情旁觀者的視角，這樣觀眾能夠近距離體會維尼走上律師道路過程中的種種艱辛，在輕松的喜劇氛圍外體會一場命案帶給人的心理壓力。此外，試想影片沒有維尼未婚妻的角色設定，那么維尼的很多心里話就沒有辦法直接向觀眾呈現(xiàn)，維尼在這件事中的精神成長就缺乏足夠的支撐，而維尼完全一個人把這件事辦成功也不大符合導演和編劇的意思：一個人不可能獨立打贏一場官司，最后的結果是律師和證人共同完成的。

除了維尼和莉莎，影片中的其他角色我也非常喜歡。這部電影沒有壞人，大家走向?qū)α⒚媸怯捎谝粓稣`會，是由于理解的錯位。因此，在最后，某些人物的轉(zhuǎn)變會讓你看到這個形象豐富的層次。不茍言笑的法官張伯倫被莉莎的汽車知識折服，露出崇拜的表情。一心想勝訴的陶托檢察官會在案件結束后露出釋然的微笑。在影片結尾大家彼此消除了敵意和隔閡，在陽光下互相擁抱微笑告別時，我感到由衷的快樂，這是其他喜劇未曾帶給我的一種人性的美好的體驗。

影片中還有很多關于阿拉巴馬州的地域笑話。當比爾和斯坦的車伴隨著歡快的音樂駛進阿拉巴馬州的地界時，一場啼笑皆非的官司會將這兩個即將進入大學的才俊卷入死刑的噩夢中。維尼和未婚妻莉莎剛出場時當?shù)厝烁嬖V他們阿拉巴馬州以泥坑聞名。其實這個故事講的就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案件讓這四個外地人淪陷在了阿拉巴馬州的“泥坑”中而心力交瘁。影片賦予了觀眾以一個外來者的視角，帶他們闖入平靜的小鎮(zhèn)生活，體驗一種差異巨大的生活方式。這場奇遇式喜劇的笑點在于掉入一個異質(zhì)文化中的主人公強打精神卻不斷倒霉，也許其目的并不在于批判什么，而是輕松的調(diào)侃和捉弄。

阿拉巴馬州的生活景觀作為主角活動的背景在影片中若隱若現(xiàn)。我們對于阿拉巴馬州的整體印象在影片結束后逐漸成型而且十分深刻:陽光明媚的公路與街道、質(zhì)樸的美國鄉(xiāng)村生活、玉米餅早餐、深陷的泥坑、監(jiān)獄前的抗議等等。

阿拉巴馬州作為一個地域文化標簽可以為喜劇提供源源不斷的“包袱”。首先是自然地理環(huán)境方面，阿拉巴馬州的泥坑自成風景，成為主角深陷法律糾紛的絕妙隱喻。維尼與莉莎在森林的暴雨中度過“浪漫”的一夜后，醒來時發(fā)現(xiàn)車子輪胎飛轉(zhuǎn)卻一動不動——車相當于被泥坑“懸置”起來了。當維尼緊接著就在泥坑旁邊滑倒躺在地上時，他或許也體會到了這種“懸置”的感覺——一種在陌生環(huán)境中的手足無措感?！澳嗫印钡淖詈笠淮纬霈F(xiàn)是在莉莎作為汽車專家向陪審團解釋“正引力裝置”和“一般的速差裝置”時提到的。這時“泥坑”不再是一個搗亂者了，而是提升莉莎發(fā)言的可信度的很好的佐證。而更多的笑料來自社會環(huán)境方面。阿拉巴馬州的近親結婚現(xiàn)象是造成該州被其他州批判和嘲笑的重要原因。影片中斯坦當著警官們的面對比爾說：“這里的人都是近親亂倫的結果”。還有影片中那幾個看起來智商不高的本地人形象，包括酒吧混混、旅館老板和證人，似乎也有嘲諷當?shù)厝嘶栌蘼槟镜囊馑?。更不用說吵鬧的早晨，那沖天震耳的汽笛、轟隆的火車和刺耳的豬圈聲，還包括旅館油膩而單調(diào)的飲食，它們一同勾勒出一個封閉落后的鄉(xiāng)村小鎮(zhèn)的形象。

當然，影片的重點在阿拉巴馬州的法律和監(jiān)獄上。在比爾發(fā)現(xiàn)自己的鱈魚罐頭沒有付錢時，斯坦開玩笑說：“這里的法律很嚴格的，你知道阿拉巴馬州死刑的下限是幾歲嗎？”張伯倫法官也對維尼說：“我們這里的法律是很嚴格的。”而在州立監(jiān)獄，死刑的電椅竟然沒有預算去修，導致處死死刑犯用了三次，還讓他的頭著火了。這兩件事放在一起看會產(chǎn)生一種荒誕的效果。在監(jiān)獄圍墻外，民眾“廢除死刑”的抗議作為一個背景貫穿影片始終，“死刑”的陰影也一直籠罩在比爾和斯坦的頭上，讓他們面對維尼糟糕的庭審表現(xiàn)而感到深深的憂懼。從當時的社會政治的角度看，阿拉巴馬州作為一個傾向共和黨的州，自然也秉承了共和黨對于死刑的一貫主張：共和黨支持并保留死刑，這體現(xiàn)出他們一貫標榜的“法律與秩序”“小政府”等主張。那么，一個廢除死刑希望很微弱的州、一個張冠李戴的謀殺控告、一個執(zhí)行死刑卻預算不夠，讓犯人活受罪的監(jiān)獄，這些在影片中作為背景卻重復出現(xiàn)的信息似乎構成了整部喜劇的負片。這些嚴肅的社會問題在影片中以一種潛在的方式增加著觀眾的心理壓力，讓人也為這兩個無辜男孩的命運擔憂。的確，導演把喜劇和正劇的關系處理得恰到好處，喜劇的笑話質(zhì)量很高，但故事所反映的嚴肅的法律和社會問題則時隱時現(xiàn)，協(xié)調(diào)著敘述的節(jié)奏。最后的一場庭審辯論完全可以當作嚴肅的法律庭審劇來看。在那場戲中，維尼終于完全蛻變?yōu)橐幻麅?yōu)秀的律師，成功挽救了兩個男孩的生命。

影片的敘事視角并不是固定的、單向的。維尼和莉莎作為這個封閉而保守的地方的外來者，而且是風格獨特的外來者，一直承受著當?shù)厝水悩拥哪抗?。而全片又是站在紐約客的角度嘲諷南方的阿拉巴馬。也就是說，影片一方面采取的是外來者注視阿拉巴馬的視角，觀眾具有和主角團一樣的新奇又荒誕的雙重體驗。但另一方面主角團同時也在被影片中的阿拉巴馬人注視，他們的行事做派在當?shù)厝搜劾锿瑯邮欠艘乃肌⒘钊税l(fā)笑的。因此，注視與被注視的關系在這個電影中并不是單向的、固定的，導演和編劇力圖在這種理解的錯位中挖掘更多的笑點。

總之，《我的表兄維尼》是我非常喜歡的一部影片。它塑造了很多生動可愛的人物形象，展現(xiàn)了阿拉巴馬州的社會風貌。它的敘事結構前后呼應，氛圍輕松，展現(xiàn)的法律問題卻是發(fā)人深省的。

女主是65屆奧最佳女配，據(jù)說她在前期頒獎季都是比較低調(diào)，到最后脫穎而出，因為確實是太實至名歸了。電影里特別可愛（因為演員可愛，所以才能演得那么生動活潑）也特別出眾，男主也很棒，但因為角色設置和演員個人魅力的緣故，女主要超過男主一點點。女主在法庭上鎮(zhèn)定自若的姿態(tài)和完美精確的發(fā)言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悅誠服，享受所有人崇拜的目光（任何恭維都不為過）。

男女主性格不同，所以時常會鬧別扭。男主的設定應該是喜劇性的人物形象+成長者，而女主某種程度可以算是男主的導師了，第一次開庭后很嚴肅地告知男主這件案子的重要性，（在電椅還沒有被廢除的年代）男主要拯救的是兩條生命，此外她還給男主提供了不少建議和打擊了男主的自以為是。

由涉及到的專業(yè)知識引發(fā)的一些小思考：英美法系中，在律師到來前嫌疑人是應該保持沉默的。控方和陪審團完全值得信任嗎？一個那么極端一個那么兒戲，本來地域文化差異產(chǎn)生的一些偏見就是外省人的不利因素，現(xiàn)在還在這里犯了事，各種因素下能保證陪審團的每個人都帶有一顆公正的心嗎？幸好這是部喜劇電影，是哪怕到了跌落谷底的地步男主依然能（充滿智慧地）逆轉(zhuǎn)事件。

充滿戲劇性的喜劇故事只存在電影里。因為當你急需律師時，你的親戚中不會正好有一個律師還免費供你使用，一個證書考了六次的菜鳥在不靠譜中思路逐漸清晰繼而漸入佳境（現(xiàn)實中很難），你也不會有一個（贏一件官司就結婚然而拖了十年依舊在等待的）女友，當然女主眼光是不差的，男主屬于未顯露才華晚開竅型（現(xiàn)實中姑娘們就不要學了，沒有可比性~~）。

法庭的戲是最最甜蜜的，看我愛的人的表現(xiàn)是多么棒，津津有味地聽著他（她）說話，高興自豪的表情洋溢在臉上。在踏上旅途前這對戀人還不知道人生中即將發(fā)生重要的事，一件讓他們銘記一輩子的事，對那兩個年輕人也是如此。

我是看“25部法律人必看的法律電影”榜單的推薦找到這一部電影。從喜劇的角度來說，它很好，一個本不入流的小律師因為家族的吵架天賦和表演天賦，發(fā)現(xiàn)真相，成為一個大家口中的好律師。但是從法律的角度來看，真的是bug滿滿。比如電影開頭就是兩個大學生以為自己在承認盜竊，警察卻認為他們在承認槍殺，兩邊在這樣模糊的情況下“愉快地”聊天，甚至這還成為了在法庭上對兩個大學生不利的證詞。但事實上，警察是不可能在沒有告知嫌疑人他具體的指控的情況下進行訊問的。

我認為它不是一部能讓大眾了解法律、了解法庭的電影，而是一部喜劇片，很大的一點在于大家都很喜歡的最后一段的庭審中，Vinny那神助攻未婚妻，不僅接住了檢方的Trick Question還能瞬間明白未婚夫想要她作證的關鍵事實。大家對最后這一段證詞佩服不已的時候，我在想的卻是，這不是最關鍵的物證都沒搞明白嗎，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啊！而且在法庭上，律師的職責也不在于去發(fā)現(xiàn)事實的真相，而是如何呈現(xiàn)一個你想要法庭看到的真相。當最后一段庭審Vinny越來越順拿出照片，請出證人的時候，檢察官簡直為這種順利推波助瀾，送上各種小高潮。也許這就是電影情節(jié)這樣發(fā)展能動人心弦，但是真正的法庭實際上是針鋒相對，不管你拿個照片還是干啥，我得先質(zhì)疑一番（其實最后拿照片本來就很有問題，這照片公證了嗎？不公證沒法認可其真實性。）甚至最后還撤回起訴送上Vinny的大勝利。大家的彈幕是，如此引人入勝，而我卻只覺得檢方也太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