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布斯》電影劇本

文/〔美國〕阿倫·索爾金

譯/吉曉倩

銀幕一片漆黑。

我們聽到的是一場不欲人知的私下談話。

安迪（畫外）：屏幕上顯示是未實現(xiàn)的引用，但對話框錯了，是系統(tǒng)錯誤。

喬安娜（畫外）：什么時候發(fā)生的？

安迪（畫外）：大約十分鐘之前，我們正在處理。

喬安娜（畫外）：未實現(xiàn)的引用？

安迪（畫外）：是系統(tǒng)錯誤。

淡入

內(nèi)景，講堂，上午，接前景

我們很快就判明了自己身處何方，是在講臺上看著三個人談話，他們是史蒂夫·喬布斯、喬安娜·霍夫曼和安迪·赫茲菲爾德——年齡都在30歲上下。

喬安娜：有什么后果？

安迪：它不說“你好”。

史蒂夫：它必須得說“你好”。

安迪：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是系統(tǒng)錯誤。

史蒂夫（不容安迪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是你設(shè)計的語音演示。

安迪：瞧——

喬安娜：低聲些。

安迪：語音演示時好時壞。我一直在跟你說——這個東西過載了。

字幕：

1984

弗林特講堂

迪安薩社區(qū)學院

史蒂夫：它昨天晚上可以正常運行，它前天晚上可以正常運行，它三小時前可以正常運行。

安迪：它現(xiàn)在不可以正常運行，所以跳過——

史蒂夫（插嘴，兩人話音重疊）：操。

喬安娜：噓。

安迪：跳過這一環(huán)節(jié)——別的功能都正常。跳過語音演示就是了。

史蒂夫：我們需要它說“你好”。

安迪：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它不——

史蒂夫（不容安迪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修好它。

安迪：修好它？

史蒂夫：沒錯。

安迪（“你是當真的？”）：在四十分鐘之內(nèi)？

史蒂夫：修好它。

安迪：我做不到。

史蒂夫：誰有這個本事？

安迪：我有這個本事，但是我做不到。

史蒂夫：你直說吧，情況有多糟？

安迪：非常糟。

史蒂夫：我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安迪：這話的意思是演示時很可能程序崩潰。

喬安娜（插嘴，兩人話音重疊）：你們倆說話聲音小點兒。喬爾·普福爾茨海默就在講堂里坐著呢。

史蒂夫：我才不在乎——誰是喬爾·普福爾茨海默？

喬安娜：《智族》雜志的。他跟著你盯了一個星期了，你沒注意到嗎？

史蒂夫：好吧。

喬安娜：那就裝出一切正常的模樣，他可就在講堂里坐著呢。

鏡頭展示這個大廳，共有兩千六百個座位，四十分鐘后，這里將座無虛席。我們是在麥金塔電腦的發(fā)布會上。

有幾百個座位上貼著“預(yù)留”的標記，以提供給各個蘋果團隊——“麥金塔”、“蘋果II”、“麗薩”——以及數(shù)以百計的媒體記者——《紐約時報》、《新聞周刊》、《華爾街日報》、《倫敦金融時報》、《世界報》等等。喬爾·普福爾茨海默就在那里，脖子上掛著證件。他朝史蒂夫輕輕揮了揮手，占據(jù)有利位置觀看排練的五六十位工程師、設(shè)計師和營銷人員也跟著揮了揮手。

觀眾席后排坐著31歲的克里斯安·布倫南，還有她的女兒，麗薩·布倫南，麗薩被裹在一件大外套里。

史蒂夫、喬安娜、安迪站在巨大的屏幕前，播放麥金塔的幻燈片。喬安娜是一位美麗、聰慧、冷幽默的波蘭移民，說話略帶外國口音。安迪是個溫和可愛的年輕人——若是往他手里放一副弓箭，他看起來就像丘比特。三個人都是幾天幾夜不曾合眼。

史蒂夫（對安迪）：好吧，你的人怎么說？

安迪：某種競態(tài)條件，但是目前還追蹤不到。

史蒂夫：合成器采樣夠快嗎？

安迪：不夠快，速度上不來，總是死機。

喬安娜（對史蒂夫）：在兩小時的發(fā)布會中，語音演示只占二十秒，干嗎不砍掉它？

史蒂夫：我們不能砍掉它。

喬安娜：可以砍掉。

史蒂夫（不待她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兩天前，我們在“超級碗”做了個廣告，簡直能拿奧斯卡最佳短片獎。知道這個廣告的人比知道哪支隊獲勝的人都要多。

喬安娜：我明白，但廣告說的是麥金塔能夠拯救世界，而不是麥金塔能夠向你問好。

安德烈婭·坎寧安，蘋果公司一名26歲的宣傳人員，從后面喊——

安德烈婭：我們再過五分鐘就要開門了。

史蒂夫（高聲回應(yīng)安德烈婭）：別開門。（對講堂里的人）我們稍微休息一會兒。

安迪：問題部分在于——

史蒂夫：什么？

安迪：我們可以重裝系統(tǒng)，但是如果毛病在硬件的話，我們打不開后蓋。

喬安娜：為什么？

安迪（對史蒂夫）：是你告訴她還是我告訴她？

史蒂夫（對安迪）：不是我，伙計。

喬安娜：為什么打不開后蓋？

安迪（對喬安娜）：需要特殊的工具。

喬安娜：什么樣的特殊工具，拿把螺絲刀不就行了。

安迪：他不想讓用戶打開后蓋，你得用特殊工具才行。

喬安娜（對史蒂夫）：是真的嗎？

史蒂夫：有一百個工程師在周圍轉(zhuǎn)悠呢，就沒有一個人帶工具？

安迪：說句公道話，工程師里頭沒有幾個人給配發(fā)了這種工具。

史蒂夫：你呢？

安迪聳肩——

安迪：我把工具留在辦公室里了，那是凌晨3點——

喬安娜：哦耶穌基督啊——把“你好”砍掉吧。

史蒂夫：不。

喬安娜：發(fā)布會的第一要則是什么？

史蒂夫：系統(tǒng)不會崩潰的。

安迪：它剛崩潰了。

史蒂夫（沖著講堂高聲喊道）：安迪！

安迪：哪個安迪？

史蒂夫：另一個安迪，你就在跟前，我沒必要扯著嗓子喊。

喬安娜：他需要跟你談?wù)劇?/p>

安德烈婭·坎寧安，那位26歲的宣傳人員，高聲應(yīng)答——

安德烈婭：在這兒。

史蒂夫（對安德烈婭）：安全出口指示燈必須關(guān)掉，否則不可能徹底暗下來。

安德烈婭：我們己經(jīng)對大樓管理員和消防隊長說了。

史蒂夫：唔？

安德烈婭：他們不允許我們關(guān)閉出口指示燈。絕無可能。

史蒂夫：不管罰金多少，我們?nèi)鐢?shù)繳納。

安德烈婭：罰金是他們會沖進來，要求所有人離場。

史蒂夫：你沒告訴消防隊長，我們要在這里改變世界嗎？

安德烈婭：我說過了，但他只關(guān)心我們能不能改變火的屬性。

喬安娜：史蒂夫——

史蒂夫：如果發(fā)生火災(zāi)，人們一窩蜂地涌向沒有指示燈的出口，導致踩踏事件，那些幸存者會覺得賺了。對于死者來說，這事有點兒虧，但也很帶勁兒。

安德烈婭：聽我說——

史蒂夫（依然是對安德烈婭說話）：我需要黑暗，真正的黑暗，把出口指示燈弄滅，別讓我知道你是怎么做的。（對安迪）搞定語音演示。

史蒂夫離開講臺，喬安娜跟在他身后，走向——

內(nèi)景，后臺，接前景

喬安娜：你需要特殊工具來打開麥金塔？

史蒂夫：你知道機箱是封閉的。

喬安娜：我真不知道，耶穌啊。

喬安娜打開一扇標有“史蒂夫·喬布斯”銘牌的門，把史蒂夫推進——

內(nèi)景，史蒂夫的化妝間，接前景

房間是另辟出來，供史蒂夫在排練期間和大型發(fā)布會之前冷靜、獨處、做準備用的。

一張小桌子上擺著一臺麥金塔（最早的版本）。還有一個沒有打開的大紙板箱，是剛剛送來的。

喬安娜：如果你再這樣無緣無故地得罪人，就算這電腦會說“你好”，也沒人樂意聽了。

史蒂夫：不是無緣無故。如果我們搞砸了，今后五十年，IBM就會像《蝙蝠俠》里的大反派一樣獨霸市場。還記得那家電話公司嗎？名叫貝爾的那家電話公司。IBM會成為那樣一家電腦公司，而十年之后他們會成為那樣一家信息公司，對于人類來說這可是太不幸了。我們不能規(guī)規(guī)矩矩按部就班地干，沒時間了，再不出奇制勝，來看我們公司下一次產(chǎn)品發(fā)布會的，就只有二十六個人再加一名《阿拉梅達縣購物指南》的特約記者了。

喬安娜：我們——聽著——我們并沒有宣傳自己的語音軟件。我們可以把它從演示里拿掉，沒人會失望。你就不想理智一點兒嗎，哪怕僅僅是為了，你知道，看看結(jié)果如何？

史蒂夫：好吧，拿掉語音演示。

喬安娜：謝謝。

史蒂夫：然后取消發(fā)布會。

喬安娜：我明白了，你是在耍我。

史蒂夫（不等喬安娜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你盡可以告訴我這事微不足道，但是如果電腦不說“你好”，那么，我向你保證，跟我意見一致的約翰·斯卡利，也不說“你好”。

喬安娜：斯卡利不會取消發(fā)布會，因為他沒有發(fā)瘋。

史蒂夫：他心里有數(shù)，凡是涉及麥金塔的事，他都聽我的。箱子里是什么？

喬安娜：沒什么需要你勞神的東西，不用打開它。

史蒂夫翻開上蓋，從里面抽出一本《時代》雜志。封面上印著“年度最佳機器”，還配有一張電腦的圖片。箱子里裝滿了這一期的《時代》雜志。

史蒂夫（停頓）：這他媽的是——這個箱子是哪兒來的——誰干的？

喬安娜：有人以為——

史蒂夫：誰？

喬安娜：無關(guān)緊要。以為這是個好主意，把這期雜志放在每個座位上，人手一本。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否了，所有雜志都會被拿出講堂——可能已經(jīng)拿出來了，所以……問題解決了。

史蒂夫：不是麥金塔。

喬安娜：我知道。

史蒂夫：在麥金塔發(fā)布會上贈送《時代》雜志，封面印的卻不是麥金塔，居然有人以為這是個好主意？他們在惠普公司的發(fā)布會上送什么，一堆印著我的臉的蘋果？

喬安娜：我確信其邏輯是——

史蒂夫：唔？_

喬安娜：既然電腦是《時代》的年度人物，送雜志對你的生意有好處，但是，就像我說的，我把雜志從講堂里清出來了。

史蒂夫：我想讓你拿著雜志，總共兩千六百本，摞到科特克的辦公桌上，告訴他，史蒂夫說了，“祝你新年快樂”。

喬安娜：好的。

史蒂夫：我給了邁克爾·莫里茨完全訪問權(quán)限，整個園區(qū)的。班德利，蘋果II，麗薩，我給了他斯卡利、馬庫拉，我給了他沃茲，我把所有人都給了他。欺騙啊，你的名字是邁克爾·莫里茨，愚蠢啊，你的名字是丹尼爾·科特克。至于這個覺得發(fā)雜志是好主意的人，我該怎么稱呼呢？

喬安娜：我不會告訴你此人是誰，人家又沒有惡意，而且問題也得到了解決。你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得討論幾件事。

史蒂夫：比如？

喬安娜：比如在前九十天賣一百萬臺。

史蒂夫：喬安娜——

喬安娜：隨后每個月賣兩萬臺。

史蒂夫：瞧——

喬安娜：我懇請你——

史蒂夫：這是在展望。

喬安娜：這是我主管的領(lǐng)域。我懇請你節(jié)制你的預(yù)期。

史蒂夫：我是想造勢。

喬安娜（不等喬布斯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我們在前九十天里賣不到一百萬。

史蒂夫：每個人，每個人，每個人。每個人對麥金塔都翹首以待。

喬安娜：也許，但是等他們發(fā)現(xiàn)價格是2495，你就無計可施了。

史蒂夫瞪著她。

喬安娜（停頓）：我們本來是在1500這個價位爭市場，可你用摩托羅拉68000取代了摩托羅拉6809——

史蒂夫：因為它能支持菜單、窗口、點擊式軟件、高分辨率圖形——

喬安娜：沒錯，還因為每個人都想要帶圓角的長方形機身。

史蒂夫：二等座降落在跑道上的時間跟頭等艙座位分秒不差。

喬安娜（稍頓）：我不明白這話他媽的什么意思，但是它憑這個就能值2500美元？

史蒂夫：好吧——

喬安娜：對于那些性能強得多的個人電腦來說，這也是個價格點。

史蒂夫：有意購買個人電腦的顧客想要的是傻瓜機。如果我需要告訴你，你的襯衫上有處污漬，我會伸手指出來，我不會說領(lǐng)子下方十四厘米，第二枚紐扣右側(cè)三厘米處有個斑點。人腦就是這樣工作的，不愿費心去記指令。

喬安娜：如果你的目標是操作簡便，也許你該給它一些內(nèi)存。

史蒂夫：你可以抱怨內(nèi)存，你也可以抱怨價格，但是你不能兩個一起抱怨。內(nèi)存是要花錢的。我很高興你現(xiàn)在把你對于麥金塔的感受告訴了我，因為我還剩半個小時，我們可以重新做設(shè)計。

喬安娜：我只是請求你節(jié)制預(yù)期。

史蒂夫（不等喬安娜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他們看麥金塔的時候，你看他們的臉。他們不明白自己看的是什么東西，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喜歡它，但是他們明白自己想要它。

喬安娜：不會當場就買吧。觀眾第一次聽《春之祭》的時候，把椅子拆下來，扔出了劇院，他們可沒去買唱片。

史蒂夫：《春之祭》碰巧是上世紀最具革命性和顛覆性的交響樂之一。

喬安娜：是的，的確如此，但是伊戈爾·斯特拉文斯基可沒說他打算一個月賣兩萬張唱片。

史蒂夫：那是1913年，當時還沒有……我不明白我們干嗎要討論斯特拉文斯基?，F(xiàn)在是丹·科特克在《時代》上給了我一記耳光。

喬安娜：瞧，顯然……讓我這么說吧，顯然丹尼爾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事。

史蒂夫：跟莫里茨談這事兒還不算錯嗎？

喬安娜：不算。

史蒂夫：此話怎講？

喬安娜：你是這么跟我講的——你說，“丹，邁克爾·莫里茨有沒有問過你，我是否有個名叫麗薩的女兒？”丹回答：“問了。”你又說：“你是怎么回答他的？”丹回答說：“有?！蔽业目捶ㄊ?，他簡潔而又誠實地回答了你的問題，因為他并不認為自己做得不妥。

史蒂夫（停頓）：只不過，喬安娜，只不過，我沒有一個名叫麗薩的女兒！（稍頓，拎起雜志）這篇報道卻說我拒絕承擔為父者的貴任并做了親子鑒定！這就是為什么封面照片用的是——這他媽的是什么玩意兒——這就是為什么封面照片用的是PC機，而不是我和麥金塔。（稍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我本應(yīng)該是《時代》的年度人物，然而丹·科特克橫空出世了。

喬安娜（稍頓）：嗯……

史蒂夫：什么？

喬安娜：她在等著你。

史蒂夫：誰？

喬安娜：克里斯安。

史蒂夫：布倫南？

喬安娜：她們就在外面的講堂里。今天早上7點就來了，坐在聽眾席的后排，她想跟你談?wù)劇?/p>

史蒂夫：她怎么進來的？

喬安娜：誰會阻攔她呢？

史蒂夫：我現(xiàn)在不想跟她打交道。

喬安娜：我們?yōu)檫@個發(fā)布會發(fā)放了335張采訪證，如果你惹惱了克里斯安，她會站在講堂里接受335個采訪。你，伙計，會懷念只有丹·科特克一個人發(fā)聲的太平日子。

史蒂夫（停頓）：讓我做個了斷吧。但是你別走，你留在這里。

喬安娜：不。

史蒂夫：如果你待在這兒，她會冷靜一些，不太可能鬧出事來。

喬安娜：我覺得這完全是私事，他人不得與聞，我不會留下。

史蒂夫：我不想跟克里斯安單獨待在一個房間里。好啦，陪我一下。

喬安娜：好吧。

史蒂夫走向門口，打開門，走進——

內(nèi)景，過道，接前景

克里斯安·布倫南和麗薩等在那里。

史蒂夫：嗨。

克里斯安：史蒂夫。

史蒂夫：真是出人意料，你干嗎不進來？

克里斯安：謝謝你。

克里斯安握住麗薩的手，領(lǐng)著她——

史蒂夫（對麗薩）：你也來嗎？

克里斯安：是的，我不想把她留在過道里。

史蒂夫：好的。過道很安全，不過……

他們折回——

內(nèi)景，史蒂夫的化妝間，接前景

史蒂夫：你還記得喬安娜·霍夫曼吧，她是麥金塔的營銷總監(jiān)。

克里斯安：見到你很高興。

喬安娜：見到你很高興。你好，麗薩。我們以前見過面，你跟我說過，你喜歡我的談話方式，這話我很愛聽。

麗薩：你是從波蘭來的。

喬安娜：是的。你知道那是哪兒嗎？

麗薩（指著一個想象中的地球儀的頂端）：地球的頂端。

喬安娜：我猜你把它當成北極了。

史蒂夫：我們要趕時間，所以——

喬安娜（走向門口）：我出去，你們談。

史蒂夫：什么？這時候你想出去，你剛才答應(yīng)——

喬安娜（不等喬布斯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我去找赫茲菲爾德看一下情況如何。（對麗薩）我們想讓一臺電腦說“你好”，可是目前它依然很害羞。你想來幫幫我嗎？（對克里斯安）可以嗎？

克里斯安：當然可以。

史蒂夫（對喬安娜）：謝謝。

麗薩（對喬安娜）：我爸爸用我的名字命名了一臺電腦。

史蒂夫：我不是你——

史蒂夫看到克里斯安和喬安娜的眼神，止口不言。

史蒂夫（停頓）：這個，實際上——你知道什么是巧合嗎，麗薩？就好像你遇到了某個人，你結(jié)識了一位新朋友，她的名字也叫麗薩，這就是巧合。麗薩，L-I-S-A，代表著“局部集成系統(tǒng)架構(gòu)”（注1）。這是個巧合。

喬安娜（停頓）：講完了？

史蒂夫：是的。

喬安娜（對麗薩）：來吧。咱們?nèi)プ屇桥_電腦說“你好”。

麗薩依然在琢磨“LISA”的含義。

克里斯安：去吧，麗薩。

麗薩：這么說，恰恰相反——我的名字是跟著電腦取的？

史蒂夫：誰也沒跟著誰取名，只是個巧合。

喬安娜：來吧，寶貝。

喬安娜和麗薩出去了。

克里斯安：你什么毛??？！

史蒂夫：你什么毛??？！你干嗎要跟她說這些？你干嗎還要告訴她我是她父親？

克里斯安：是法官告訴她你是她父親……

史蒂夫：不，法官沒有。

克里斯安：你他媽的憑什么對《時代》說我跟全美國28%的男人睡過覺。

史蒂夫：這話絕對不是——

克里斯安：你憑什么這么說？！

史蒂夫：這話絕對不是我說的。

克里斯安（抄起雜志）：就在這里頭。

史蒂夫：你能先聽我說說《時代》的事兒嗎？我確信它就是個工具，專門給收錢奪命的殺手用的。

克里斯安：“喬布斯堅持認為”——我這是引用的原話——

史蒂夫：這數(shù)字不是我空口無憑編造出來的。

克里斯安：“全美國28%的男性人口都有可能是孩子的父親?！?/p>

史蒂夫：我不是說你跟28%的美國男人睡過覺，我是用數(shù)學公式算出來的，親子鑒定結(jié)果說我身為孩子父親的可能性是94.1%。

克里斯安：你是存心當著公眾抹黑我，把我說成蕩婦和婊子。

史蒂夫：相信我，我無意當著公眾對你做任何事。

克里斯安：《時代》有兩百萬讀者，我怎么才能——

史蒂夫（不待克里斯安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如果他們把我放在封面上會有分量得多，可丹·科特克決定給我一記重拳——

克里斯安（搶過話頭）：我昨天申請了社會救濟。

史蒂夫：什么？

克里斯安：我說我昨天申請了社會救濟?！稌r代》說你手里的蘋果股份市值4.41億美元。我想請問，你對此有何感想。

史蒂夫：嗯……我覺得蘋果股票的價值被嚴重低估了。這是買進的好時機。

克里斯安：你女兒和她媽媽要仰仗社會救濟。

史蒂夫：克里斯安——

克里斯安：我們住在門羅公園一間小破屋里。我們付不起取暖費，她得裹著大衣睡覺。你女兒住的街區(qū)——

史蒂夫：她不是我女兒。

克里斯安：因為據(jù)《時代》報道，我跟28%的美國男人睡過覺——

史蒂夫：不。

克里斯安：他們都是正巧在麗薩出生之前九個月跟我睡的。

傳來一下敲門聲。喬安娜把門推開。

喬安娜：我把安迪帶到這里來了。

史蒂夫（對克里斯安）：失陪一下。

史蒂夫走出房間，來到——

內(nèi)景，過道，接前景

安迪·赫茲菲爾德跟他團隊的幾位成員等在那里。麗薩從過道溜進化妝間。史蒂夫沒有留意她。

史蒂夫：搞定了？

安迪（向化妝間里打招呼）：嗨，克里斯。

克里斯安：嗨，安迪。

安迪：近來過得好嗎？

克里斯安：糟透了。

史蒂夫：你們倆還聊起來沒完了？

克里斯安：請允許我跟我的朋友說聲“你好”，他認為你是個混蛋。

安迪（對史蒂夫）：我不認為你是個……

史蒂夫：搞定了嗎？

安迪：沒有，成功的幾率是六分之一。

史蒂夫：該死！

應(yīng)該指出，有幾位年輕工程師站在四周，眼睜睜地看著史蒂夫收拾安迪。

安迪：我們又不是代托納的后勤維修人員，不可能在幾分鐘之內(nèi)修好。

史蒂夫：你不是只有幾分鐘，你是有三個星期。創(chuàng)造世界也只消三分之一的時間。

安迪：好啊，改天你跟我們說說你是怎么做到的。

喬安娜啞然失笑。史蒂夫瞪了她一眼。

史蒂夫：我有個打算。我要宣讀本場發(fā)布會演示程序的設(shè)計人員名單——我會介紹每一個人，請他們起立。電腦包是蘇珊·凱爾設(shè)計的，在屏幕上滾動的字體是史蒂夫·卡普斯設(shè)計的，星光燦爛的夜晚和飛機在空中寫出的文字是布魯斯·霍恩設(shè)計的，還有MacPaint、MacWrite、愛麗絲，直到計算器，然后我會說失效的語音演示是由安迪·赫茲菲爾德設(shè)計的。

安迪笑了一聲，但是史蒂夫目光灼灼逼人，安迪意識到他會動真格的。其他人都垂下眼睛，顯出一副很忙的樣子，但是這救不了安迪。

安迪：史蒂夫——

史蒂夫：俄羅斯輪盤賭的第一輪，你活下來的幾率是六分之五，可你顛倒了這個幾率。除非你樂意當著朋友、家人、同事、股東和媒體的面丟臉，否則就別站在這里掰扯，而是要把子彈從膛里退出來。（稍頓）去修電腦，安迪。

安迪向團隊點頭示意，示意他們跟他走，回去工作。當團隊走開時，史蒂夫看到有一位工程師從襯衫胸前衣袋里摸出一個磁盤，頭腦中靈光一閃。

史蒂夫：站住。你。你穿多大尺碼的襯衫？

工程師：我？

史蒂夫：多大尺碼？有誰知道他的襯衫尺碼嗎？有誰知道我的襯衫尺碼嗎？

喬安娜：有誰知道離這兒最近的精神科醫(yī)生在哪里嗎？

史蒂夫：磁盤放在你的衣袋里很合適。我需要一件有胸兜的襯衫，我可以在臺上拿出來。

工程師：襯衫？

史蒂夫：磁盤！（對喬安娜）我需要一件合身的白襯衫，帶胸兜的。

喬安娜：好。就算你想讓我派人在十五分鐘之內(nèi)跑個往返去買襯衫，有哪家商店會在8：45開門呢？

史蒂夫：去大廳，找個跟我穿同樣尺碼的白襯衫的人，告訴他，我用一臺免費的電腦來交換，他還可以留下我的襯衫。

喬安娜：必須是白襯衫嗎？藍色的不行嗎？

史蒂夫：不行，麥金塔是米色，我是米色，磁盤是藍色，所以襯衫必須是白色。安迪？

史蒂夫看著安迪，比劃左輪手槍的彈藥筒轉(zhuǎn)動的手勢，然后把想象中的槍戳入自己的腦袋，還帶聲效。安迪和他的團隊離去，史蒂夫走回——

內(nèi)景，史蒂夫的化妝間，接前景

麗薩：我想讓它說“你好”，可是它太害羞了。

史蒂夫甚至沒有注意到她在房間里。他吸了一口氣，微笑……

史蒂夫：是的。

克里斯安指著擱在桌子上的麥金塔。

克里斯安：這就是那玩意兒？

史蒂夫：是。

克里斯安（停頓）：我搞不明白。

史蒂夫：我知道。

克里斯安：人們拿這玩意兒干嗎？

史蒂夫（為克里斯安著想，換了個話題）：麗薩，你現(xiàn)在幾歲了？

克里斯安：你知道她幾歲了。

史蒂夫（不理克里斯安，自顧自往下說，兩人話音重疊）：你幾歲了，麗薩？

麗薩：5歲。

史蒂夫：來，在這里坐一會兒。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麗薩坐在桌前，面對著麥金塔——

麗薩：是個電腦。

史蒂夫：是個電腦。我可以借你的手用一下嗎？

史蒂夫手把手給她演示鼠標。

史蒂夫：用箭頭對準……點擊。你不一定非得玩，但你要是喜歡，可以玩一下。你不會把它弄壞的，所以隨便你怎么擺弄都行。

克里斯安：你在做什么？

史蒂夫和克里斯安繼續(xù)談話時，麗薩入迷地玩電腦。她當然能夠聽到父母的對話，但是她愉快地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電腦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上。

史蒂夫：我會依照法庭裁決的數(shù)目給你付錢。

克里斯安：一個月385美元。

史蒂夫：這金額又不是我決定的。

克里斯安：我是在問你作何感想，如果你覺得沒問題，如果你覺得無所謂——你女兒和她母親——

史蒂夫：她不是——

克里斯安：你女兒，她就坐在這里，和她母親要靠救濟金生活，而你靠做這種東西掙了4.41億？

史蒂夫（停頓）：我要驕傲地說，蘋果公司向資金不足的學校捐贈了免費電腦，我們會做更多——

克里斯安：什么？

史蒂夫：蘋果公司向?qū)W校捐贈了價值幾百萬美金的電腦。

克里斯安：這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史蒂夫（不等克里斯安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想想看，貧困的孩子，有了一天陪他們二十四小時的老師，我們可做不到形影不離隨叫隨到。

克里斯安：在你腦子里，這就是對我的問題的答復(fù)？

史蒂夫：請把問題再重復(fù)一遍。

克里斯安：不是我起訴你要你贍養(yǎng)孩子的，是圣馬特奧縣起訴的你。

史蒂夫：就別讓我解釋事倩的來龍去脈了，我現(xiàn)在時間很緊。

響起一下敲門聲，安德烈婭推開門——

安德烈婭：打擾了，有人要見您。

史蒂夫·沃茲尼亞克（又名沃茲）探進頭來。沃茲隨和友善，從不找茬，雖說他是無可爭議的天才，卻不像史蒂夫那樣暴脾氣，也不像史蒂夫那樣追求完美。

沃茲：我只想說祝你好運。嗨，克里斯安。

克里斯安：你好。

史蒂夫（對克里斯安）：稍等。

史蒂夫走出房間，來到——

內(nèi)景，過道，接前景

沃茲：我只想說聲祝你好運。

史蒂夫：謝謝。也祝你好運。

沃茲：是個大日子。

史蒂夫：沒錯。

沃茲：你該看看外面的人群。他們就像……人群就像，你知道……

史蒂夫耐心地等著，直到實在等不及了——

史蒂夫：我的確不能等著你想出那個比喻了，伙計。

沃茲：好，那么聽著，我想請你幫個忙。

史蒂夫：唔。

沃茲：你能不能在致辭中向蘋果II團隊致以敬意？

史蒂夫（停頓）：我不能。

沃茲：只不過是夸獎一句，請他們起立。

史蒂夫：我們是在開麥金塔的發(fā)布會。

沃茲：這樣可以提振士氣。就是順口提一句，給他們一輪掌聲。

史蒂夫：沃茲——

沃茲：提一句而已。

史蒂夫：我們能先把這事擱在一旁——

沃茲：當然，可以。

史蒂夫：謝謝。

沃茲：我只不過是提議向這個團隊致敬。

史蒂夫：房間里還有個克里斯安，我待會兒再跟你談。

沃茲：沒問題。

史蒂夫回到——

內(nèi)景，史蒂夫的化妝間，接前景

史蒂夫（對克里斯安）：我不是自愿去做DNA測試的。我肯去做測試是因為董事會擔心你起訴我。

克里斯安：你究竟在說什么？

史蒂夫：董事會。他們擔心你會在新股首發(fā)之前起訴我。董事會成員相信你精神錯亂了，克里斯。他們擔心你會在新股首發(fā)之前起訴我，給股價帶來威脅。毫不夸張地說，商界最了不起的十四個大腦，權(quán)衡了你影響經(jīng)濟的可能性。所以我才做了親子鑒定。如果我不認為它能夠一錘定音并且一勞永逸地證明我不是——（他做個口型“她父親”）——我是不會做的，坦率地說，我認為告之以謊言是虐待兒童。

克里斯安：你怎么不說鑒定的結(jié)果證明你就是——

史蒂夫（搶話，兩人話音重疊）：鑒定證明不了任何問題。

克里斯安（也搶話，兩人話音重疊）：94.1%的可能性——

史蒂夫：如果你死亡的幾率是94.1%，你愿意被裝進棺材里埋了嗎？

克里斯安（停頓，微笑）：史蒂夫，我們還是就事論事吧。如果我想讓你下不來臺，如果我想從你手里詐錢，我根本用不著扯謊。你盡可以隨意羞辱我，但是你一抬眼就能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證明你的生命中有我，我的生命中有你，我們兩個誰也不可能消失。瞧瞧，是誰沒能登上《時代》封面。就因為有一名記者，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秘密，你那越來越重的自戀型人格障礙癥狀露出了冰山一角。董事會擔心你是應(yīng)該的。

史蒂夫連看也沒看，就把麥金塔從正在操作的麗薩手下拿過來，轉(zhuǎn)了一下，讓克里斯安能夠看到屏幕，然后重重地把電腦擱回桌上。麗薩是在畫畫。畫的東西只有做父母的才喜歡看，但那是一幅畫。

史蒂夫（連看都不必看電腦）：這個。

克里斯安：什么？

史蒂夫：你問我，人們能夠拿這玩意兒干什么。他們可以干這個。

傳來一下敲門聲，喬安娜拎著一件白襯衫進來。

喬安娜：某位工程師的。

史蒂夫：謝謝。

史蒂夫開始脫襯衫。

麗薩：你喜歡嗎？

史蒂夫：什么？

史蒂夫的目光落到麗薩的畫上，當他把畫轉(zhuǎn)向克里斯安時他并沒有瞧屏幕。這是他第一次觀看，他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解扣子的手。

麗薩（停頓）：是幅抽象畫。

史蒂夫忍俊不禁，他含笑看著這幅畫，心底生出一種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感情。

史蒂夫（停頓）：你用了MacPaint。

史蒂夫依然盯著屏幕，然后瞥了一眼麗薩。

史蒂夫：同時按下這個鍵和“S”鍵。

麗薩照做，“保存”對話框跳了出來。

史蒂夫：現(xiàn)在鍵入你的名字。

她照做：“L-I-S-A B-R-E-N-N-A-N”（麗薩·布倫南）。

史蒂夫：你知道哪個對話框說的是“保存”嗎？

麗薩指指右邊的對話框。

史蒂夫：正確。點擊它。

她照做。

史蒂夫頓了頓，接著換他的襯衫。

史蒂夫（停頓，然后對克里斯安說）：我會給你賬戶里打一筆錢。我會給你們買棟新房子，挨著好學校的。

克里斯安：謝謝。

喬安娜（對史蒂夫）：沃茲有事，想跟你談一分鐘。

史蒂夫：我知道。

喬安娜：斯卡利也想找你。

史蒂夫（對克里斯安）：我們的事完了？

麗薩：你能再教我點兒什么嗎？

這句話同時擊中了史蒂夫和克里斯安，各懷心事的兩個人都被觸動了。

麗薩（停頓）：在電腦上？

克里斯安：麗薩，去講堂里等我好嗎？

麗薩開始穿外套，對一個孩子來說，這件外套過于笨重，穿起來很費勁。

克里斯安：你可以去講堂里穿。

史蒂夫：再見，麗薩。

麗薩：再見。

克里斯安：去講堂吧，麗薩，現(xiàn)在就去。

史蒂夫：我的確喜歡你畫的畫。

但是麗薩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她己經(jīng)出門了。

史蒂夫（在她身后叫她）：麗薩？

克里斯安：我只想知道，你說你會給我的賬戶打錢，數(shù)額是多少？（對喬安娜）你不介意我們當著你的面討論這事吧？

喬安娜：我覺得很不自在。

史蒂夫：今天是上課日。她應(yīng)該在學校。（稍頓）我會給你所需的一切。

克里斯安（對喬安娜）：認識你真是太好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名字。

喬安娜：喬安娜·霍夫曼。

克里斯安：現(xiàn)在你跟史蒂夫在一起嗎？

史蒂夫：克里斯——

喬安娜：正如史蒂夫所言，我負責麥金塔的營銷。

克里斯安：看得出來，你是個非常能干的女人。

喬安娜：謝謝。

克里斯安：你受過很好的教育？

喬安娜：談不上，我讀的是麻省理工。

克里斯安：你還很有幽默感。你干嗎要為一個混蛋打工？

喬安娜：為了有錢付醫(yī)藥費。

克里斯安沒有笑。

喬安娜（停頓，微笑）：他沒那么壞。如果我每時每刻都跟比我蠢的人待在一起，我敢打賭我也會變成一個混蛋。

克里斯安點頭。

克里斯安：沒錯，你說的有道理。

克里斯安離開。

喬安娜：你跟她相處愉快，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認她。

史蒂夫系領(lǐng)帶。

史蒂夫：沃茲想讓我表揚一下蘋果II的團隊。

喬安娜（停頓）：你一定能看出來她跟你長得很像。

史蒂夫：我無意冒犯沃茲，我只是覺得在這個場合回顧過去是選錯了時機。

喬安娜：我想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

史蒂夫（不等喬安娜說完便開口，他正是此意）：我是聽到了。我們正在做一件大事——到9：41這顆星球就會偏離它的軌道，再也不回頭了。20世紀最重要的兩大事件，一是盟國打贏了戰(zhàn)爭，二是這個。這個。所以你現(xiàn)在指責我不是個好父親，顯然不是時候，何況這孩子不是我的。親子鑒定——

喬安娜：我不關(guān)心親子鑒定怎么說——

史蒂夫：親子鑒定一

喬安娜：我不關(guān)心94.1%，也不關(guān)心你用什么荒唐公式算出了28%的美國男人……

史蒂夫：我會給她買一棟新房子，我會給她錢。

喬安娜（不等史蒂夫說完就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有一個小姑娘相信你是她父親，情況就是這樣，什么數(shù)學公式都沒用，她相信這一點。你打算怎么辦？

史蒂夫系好了領(lǐng)帶。他往襯衫口袋里放了一張A盤，試了試拿取是否方便。然后抓起夾克——

史蒂夫：上帝派遣他的獨子去執(zhí)行一項自殺式使命，但我們還是很喜歡他，因為他創(chuàng)造了樹木。我們要在前九十天賣出一百萬臺，隨后每個月賣出兩萬臺，所以也許你能夠容我休息片刻，霍夫曼女士。

他們對視一眼，史蒂夫出門，來到——

內(nèi)景，過道，接前景

與之一墻之隔是座無虛席的講堂——2600人——群情沸騰，就像一場搖滾音樂會即將開始。工作人員和熱心粉絲（每個人都很年輕）沿著過道站成一排。沃茲正等著他，史蒂夫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走。

史蒂夫：沃茲。

沃茲：哦。

史蒂夫：那臺自動售貨機里所有貨品都會要你的命。

沃茲：我只是隨便看看而己。

史蒂夫：我們一起走走。打從星期五我就沒出過門。

沃茲：外面可夠冷的。

史蒂夫：沒事。

沃茲：我不覺得自己所望過奢。

他們出門，來到——

外景，草坪，接前景

史蒂夫：我同意。

沃茲：所以說，我尋求的只是——

史蒂夫：我知道，我本來可以先答應(yīng)你，然后再出爾反爾，但是我不想對你說謊。

沃茲：是的，我很欣賞這一點，但是你也可以先答應(yīng)我，然后言出必行，不是嗎？

史蒂夫：我覺得對我來說最好就是既不應(yīng)也不行，你覺得怎么樣？

沃茲：我能跟你說幾句實話嗎？

史蒂夫：現(xiàn)在我正好有空。

沃茲：在毛伊島的會議之后，蘋果II的團隊又難過又憤怒又士氣低落，你知道為什么嗎？

史蒂夫：因為蘋果II甚至一次都沒有被提到。

沃茲：蘋果II甚至一次都沒有——沒錯，就這么回事，你很明白，你說對了。

史蒂夫：這不是疏忽。

沃茲：他們心里明白，他們知道不是疏忽。瞧，我不是借此開口要價——

史蒂夫：這是在你的權(quán)力范圍之內(nèi)的。

沃茲：蘋果II——

史蒂夫：蘋果II還跟過去一樣，我的朋友。

沃茲：公司里的大事小事，都是靠蘋果II來買單的，而且它買單買了七年。不尊重這些人是你的失誤。這么做不應(yīng)該，而且也，你知道，就是，你知道——

史蒂夫：說清楚。

沃茲：是錯的。

史蒂夫：好吧，首先，如果我們要在發(fā)布會之前討論這事兒，現(xiàn)在距發(fā)布會開始只剩幾分鐘，光是這個發(fā)布會就夠讓我暈頭轉(zhuǎn)向了——如果我們要討論這個，你能不能別把自己擺在員工之友的位置上？要知道，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己經(jīng)被我打造成了百萬富翁。你其實說的不是他們，而是你自己的事兒。

沃茲：史蒂夫，我從不關(guān)心——這事兒我得說清楚——我從不關(guān)心名望，你知道的。我說的是他們的事兒，而且我把優(yōu)先認股權(quán)分給了你連名字都不記得的人。

史蒂夫：讓我記住他們的名字是他們的責任。

沃茲：如果你讓這些人難堪，你會看到這個公司人才外流，兄弟。是馬庫拉拿走了你的麗薩，不是他們也不是我，所以不要遷怒于我們——

史蒂夫：馬庫拉之所以拿走我的麗薩，是因為他一門心思要毀了它。

快切至

內(nèi)景，車庫，夜（1976）

這就是那個車庫。里面散放著一些粗糙的但是看起來很酷的物件，都是年輕天才在發(fā)明新電腦時用得上的東西。僅有的光源是工作臺上的兩盞伸展軸強光燈。

年輕的史蒂夫和沃茲站在一張巨大的圖紙前，圖紙從不同角度繪制了蘋果II的幾個部件。

沃茲：你說什么？

切回至

外景，草坪，當下

史蒂夫：你的蘋果II需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你沒有獅子大開口？以前哪次爭論不是你贏？

沃茲：你承不承認插槽是成功的關(guān)鍵？

史蒂夫（不等沃茲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我們能不能不提插槽了，伙計，己經(jīng)七年了——

沃茲：我有個看法。蘋果II上的那八個插槽是——

史蒂夫（搶話，兩人話音重疊）：你沒完沒了，一個勁兒地說插槽，你有病啊。

沃茲（搶話，話音重疊）：插槽——

史蒂夫：這場爭論是從車庫開始的！

快切至

內(nèi)景，車，庫夜

沃茲：你干嗎只想要兩個插槽？

史蒂夫：一臺打印機，再加一個調(diào)制解調(diào)器。

沃茲：有了八個插槽，你就能——八個插槽能成就一筆大買賣。

史蒂夫：我欣賞這種工藝，但是我們要做的東西不需要這個。

切回至

外景，草坪，當下

沃茲：感謝上帝，我贏了這場爭論，因為——

史蒂夫：沃茲——

沃茲：人們看中的就是這機器的開放式系統(tǒng)，所以它以前才會大賣，而且現(xiàn)在依然能賣。

快切至

內(nèi)景，車庫，夜

史蒂夫：開放式系統(tǒng)，我們不想做開放式系統(tǒng)。

沃茲：我們當然要做開放式系統(tǒng)。得迎合人們的需求，蘋果II的突破性進展是——

史蒂夫：人們其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全靠你告訴他們。愛迪生也沒有給電燈和蠟燭的優(yōu)劣對比做市場調(diào)研。

沃茲：我認為，不消說，人們自然更樂意按開關(guān)而不是，你知道，燒鯨油。聽我給你解釋一下這個世界。嚴肅的用戶——

史蒂夫：你在解釋哪個世界？

沃茲：我的世界。

史蒂夫：可你生活在沃茲尼亞克星球上。

沃茲：嚴肅的用戶想定制用戶界面，再加以調(diào)整，他們想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條，他們想讓我這樣的硬件工程師拓展電腦的性能，好嗎？音樂鍵盤，更好的音板，更好的顯示板——

切回至

外景，草坪，當下

沃茲：所以今天這里才會來三千人。

快切至

內(nèi)景，車庫，彼時

沃茲：改良過的存儲卡，他們想要多個端口！

史蒂夫：他們又沒法投票。迪倫創(chuàng)作《暴風雨中的港灣》時，也沒有懇求人們集思廣益寫歌詞。戲劇可以演起來沒完沒了，所以劇作家可能會問觀眾他們接下來想看什么場景。畫家——

沃茲：電腦迷——

史蒂夫：我們正面臨地殼構(gòu)造的——電腦迷？！打印機和調(diào)制解調(diào)器，兩個插槽。

切回至

外景，草坪，當下

沃茲：是多個插槽讓蘋果II運轉(zhuǎn)起來的，就拿VisiCalc來說吧，我猜它輕輕松松就能賣到二三十萬臺。

史蒂夫：我很喜歡蘋果II團隊，但我不會在麥金塔的發(fā)布會上沖著一個賣了七年之久的產(chǎn)品抒情。

快切至

內(nèi)景，車庫，彼時

沃茲：電腦又不是繪畫。

史蒂夫：操。只要你一說這句話我就說操，除非你死了或者絕口不提了。你敢試試。

沃茲：史蒂夫——

史蒂夫：說。

沃茲：電腦不是——

史蒂夫（不等沃茲說話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操。電腦就是。我想要的是一個封閉系統(tǒng)。端到端的控制。跟任何東西都絕對不兼容。

沃茲：電腦不應(yīng)該有人類的缺點。我們干嗎要讓這一臺跟你一樣？

兩位朋友默不作聲地彼此對視。

史蒂夫：我們的交情不能毀在這上頭。

沃茲：我們的交情堅不可摧，就算咱倆要反目，也肯定不會為了電腦端口數(shù)目，對吧？

切回至

外景，草坪，當下

一些落在后面的人往講堂里走，其中有人看到了兩位史蒂夫——

落在后面的人（高喊）：嗨！史蒂夫和史蒂夫！

他們揮揮手。

史蒂夫：蘋果II是你的，我承認完全歸功于你。

沃茲：謝謝你。但是他們也需要在這個場合得到承認，只花三十秒，最多兩分鐘。

他們返回，進入——

內(nèi)景，過道，接前景

史蒂夫：今天是關(guān)于麥金塔的，麥金塔是我的。

沃茲：我承認。

史蒂夫：謝謝你。

沃茲：我承認。不過你得當眾認可蘋果II團隊的成績，因為你理應(yīng)這么做。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你究竟真是列奧納多·達·芬奇還是僅僅自以為是，同時——

史蒂夫：同時蘋果II已經(jīng)定論了。賣了七年。是了不起的成績。你應(yīng)該去講堂，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沃茲（停頓）：好吧。

沃茲走向門廳，扭過頭來喊道——

沃茲：麥金塔是杰夫·拉斯金的。

史蒂夫看著沃茲。

史蒂夫（停頓）：再給我說一遍。

沃茲：電腦不是繪畫。

史蒂夫（不等沃茲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操。

沃茲（微微一笑）：好的。

沃茲走了，安德烈婭·坎寧安走向史蒂夫——

安德烈婭（耳語）：嗨！喬爾·普福爾茨海默在那扇門后面。

他們倆都壓低了聲音。

史蒂夫（停頓）：《智族》？

安德烈婭（不等史蒂夫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智族》。史蒂夫，他們請求就施樂帕洛阿爾托研究中心一事做出澄清。

史蒂夫：是關(guān)于帕洛阿爾托的？

安德烈婭：我想讓你親口告訴他，而不是由別人轉(zhuǎn)述。

史蒂夫：他怎么知道帕洛阿爾托的？

安德烈婭（不等史蒂夫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不清楚，反正他就是知道了。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史蒂夫搖頭表示沒有了，打開貴賓室的門，走進——

內(nèi)景，貴賓室，接前景

里面大約有十二個人，他們掌聲歡迎史蒂夫。

史蒂夫：謝謝，伙計們。發(fā)布會開始在即，諸位還是去講堂就座吧。喬爾，請留步，耽誤你一分鐘可以嗎？

貴賓們魚貫而出，跟史蒂夫握手，或者拍拍他的肩膀，又或者給他一個擁抱——“好運”、“干掉他們”、“我們走了”，諸如此類的話。

一俟眾人離開——

喬爾：我想要一個答復(fù)，關(guān)于——

史蒂夫：帕洛阿爾托研宄中心是施樂公司的。在70年代，他們搞出了某個叫做Gooey的東西——圖形用戶界面。他們不是輸入指令，而是使用桌面圖形，大概跟麥當勞的收銀機是一個思路。你按一個鈕，鈕上印著某種芝士漢堡的圖片。

喬爾：你見識過這一技術(shù)。

史蒂夫：是的。

喬爾：還用在了麥金塔里。

史蒂夫：你可以從施樂帕洛阿爾托到麥金塔畫一條線。

喬爾：你打算怎么回應(yīng)——史蒂夫，我無意這么說，但是，對那些認為你的麥金塔從施樂偷取創(chuàng)意的人，你打算怎么答復(fù)？

史蒂夫：你知道是誰發(fā)明的鋼琴嗎？

喬爾：不知道。

史蒂夫：你知道是誰寫了《月光奏鳴曲》嗎？

喬爾：貝多芬。

史蒂夫：這就是我要說的話。待會兒見。

史蒂夫走出房間，回到——

內(nèi)景，過道，接前景

安迪·赫茲菲爾德和喬安娜等著他。

安迪：我需要更多時間。

史蒂夫：你沒有更多時間。

他們邁步走向通往講臺的那道門——

安迪：二十分鐘。

史蒂夫：現(xiàn)在是8：58。

安迪：我們可以晚些開始。

史蒂夫：聽我說，我們是電腦公司。我們不能晚些開始。

安迪：我還有一個主意。

他們穿過那道門。

內(nèi)景，后臺，接前景

他們在一面巨大的屏幕后面，整個演示都會被投影在那面屏幕上。桌上是幾臺麥金塔，操作員圍在桌旁。我們能聽見觀眾興奮的聲音。我們看到一位工程師手拿小撬鉤，試著找到一個合適的點，打開另一臺麥金塔的后蓋，還有兩三位工程師拿著螺絲刀站在電腦周圍。

史蒂夫：什么？

安迪：這是欺騙，近乎不道德。

史蒂夫：我聽著呢。

安迪：它在512上可以運行。

史蒂夫：你測試過了？

安迪：是的。

喬安娜：等等。你們要在512上演示128的電腦？

史蒂夫：沒人會知道的。

喬安娜（對安迪）：你認為這只是近乎不道德？

安迪：那請你給我指條明路。

喬安娜：拜托——你必須告訴我為什么讓它說聲“你好”就這么重要。

史蒂夫：好萊塢。他們把計算機變成了可怕的東西。（指著一臺麥金塔）你瞧，它會不會讓你想起一張友好的臉？碟片插槽像不像傻笑？它溫暖、幽默、友善，它需要說“你好”。它需要說“你好”是因為它有這個本事。

我們聽到有幾十名觀眾——坐在大廳里的——開始有節(jié)奏地跺腳、拍手，搖滾音樂會的風格。幾十個人蔓延成幾百個。

史蒂夫、喬安娜和安迪默不作聲，傾聽、思忖……

史蒂夫：我們不是在犯欺詐罪。512年內(nèi)就會上市。你可否網(wǎng)開一面，收回你那東歐式的異議？

喬安娜（讓步了）：《2001漫游太空》中的電腦一直在說“你好”，它依然——

史蒂夫：網(wǎng)開一面。

喬安娜：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講堂里的燈熄滅了，我們聽到觀眾爆出雷鳴般的掌聲。

我們聽到一個女聲從擴音系統(tǒng)中傳來，看到她對著后臺的一個麥克風說話。

女人（旁白）：女士們先生們，請歡迎創(chuàng)立董事麥克·馬庫拉。

我們看到馬庫拉的身影走上講臺，我們能聽到他的開場白，卻不怎么留意。

喬安娜：好吧。去改變世界吧，史蒂夫。

史蒂夫：過會兒見。

喬安娜走開，身影消失了。馬庫拉的開場白繼續(xù)。史蒂夫等待著。

史蒂夫（對安迪）：我們前三次介紹麥金塔的排練，時長正好是41分鐘。

安迪：是。

史蒂夫：麥金塔的時間顯示必須是9：41。

安迪：鐘表只會顯示當時是幾點幾分，它是鐘表。

史蒂夫思忖了一會，點頭，轉(zhuǎn)身走向他在后臺候場的位置。

他看到令人開心的一幕——這在今天還是頭一回。是約翰·斯卡利，一個英俊的、性格隨和的男人，比史蒂夫年長二十歲左右。他拿著一瓶酒和兩個杯子。史蒂夫微笑，向他走過去。開場白在背景中繼續(xù)。

史蒂夫擁抱斯卡利，他們悄聲說話。

史蒂夫：感謝仁慈的上帝，裝甲部隊亮相了。

斯卡利：我聽說你今天早上狀態(tài)比平時更糟，我認為這不可能。所以我被派來跟你談心。這是55年的瑪爾戈紅葡萄酒。

史蒂夫：現(xiàn)在是早上9點。

斯卡利：這可是55年的瑪爾戈啊。

斯卡利動手給兩個杯子倒酒。

斯卡利：這是我的想象，還是你著裝風格真的向我靠攏了？

史蒂夫：讓馬庫拉拿著季度報告來開場真是個壞主意。與其讓他開場，我們還不如直接往觀眾頭上澆涼水。

斯卡利一樂。

史蒂夫：你知道，一萬加侖的大水箱，從天花板上澆涼水，還能省下麥克做索引卡片的錢。

斯卡利：放松。

史蒂夫：為什么？

斯卡利（停頓）我不知道，沒人問過這個問題。

史蒂夫微微一笑。

斯卡利：你該上場了。

史蒂夫：你是唯一一個看世界的方式跟我相同的人。

斯卡利：說到看世界的方式，沒人跟你相同。

史蒂夫：我就像尤利烏斯·凱撒，約翰，四面受敵。

斯卡利：你不是。

史蒂夫：董事會——

斯卡利：董事會在你背后給你撐腰。

史蒂夫：他們肯這么做，全靠你出面壓場。

斯卡利：我覺得董事會很不錯，但是如果你想讓我一個一個地把他們踢出去，我們可以談?wù)劇?/p>

史蒂夫：我想讓你一次把他們連鍋端。你沒見他們看公司廣告時臉上那副表情？

斯卡利：我看不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因為他們把腦袋往桌子上撞。

史蒂夫：有些人都傻了，仿佛剛剛看的是《希特勒的春天》。

斯卡利：我覺得最精彩的是大家啞口無言，直到有人問：“它應(yīng)該是根據(jù)奧威爾小說改編的，對嗎？”沒錯，這一廣告被稱為《1984》。

史蒂夫：昨天，在它播映之后的第二天——只播了一次——《廣告周刊》的出版商就稱之為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商業(yè)廣告。它當之無愧，如果有人可能拍出比它更好的廣告，那就是恰特/戴，董事會正想撤換他們，或者是李·克勞，董事會認為他瘋了。現(xiàn)在，聽我說，你做好準備了嗎？

廣告《1984》開始在屏幕上播放。我們從屏幕背面看著它——廣告一亮相，人群就沸騰了。

斯卡利：是的，說到這廣告——

史蒂夫：他們想炒掉李·克勞。

斯卡利：我們有沒有用光頭黨當臨時演員？有幾個人對我說過這話。

史蒂夫：用過。

斯卡利：我們給光頭黨付錢？我的薪酬單上有光頭黨？

史蒂夫（稍頓）：現(xiàn)在沒有了，但是……

斯卡利：為什么？

史蒂夫：他們那副模樣正好是他想要的。

斯卡利：光頭。

史蒂夫：沒錯。

斯卡利：好吧。這事你知我知，別外傳了，因為可能會冒犯我們的顧客。

史蒂夫：哪些顧客？

斯卡利：所有不是光頭黨的顧客。

史蒂夫：我的意思是他們看不懂這廣告。

斯卡利：他們是看不懂。

史蒂夫：他們看不懂，他們不喜歡，他們想把廣告撤掉。他們錯了，我們是對的。董事會簡直能要我的命。

斯卡利：我正在董事會運作通過這個廣告。還有誰知道？

史蒂夫：還有誰知道什么？

斯卡利：我們花錢雇恐怖分子拍廣告。

史蒂夫：約翰——

斯卡利：在廣告這事上，他們是錯了，但他們是好人。

史蒂夫：他們唯一的問題，他們的問題正在于他們是人。人……人的天性……是需要克服的。

斯卡利（停頓）：我管理百事可樂的時候，我們面向18至55歲的非暴力仇恨集團成員的顧客銷售很成功。

史蒂夫（不等斯卡利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我明白了。

斯卡利：你不是四面受敵。（稍頓）快到時間了，再聽兩分鐘季度報告就該我上場了。

他們聽了一會兒馬庫拉的發(fā)言。

史蒂夫（停頓）：克里斯安來了，還帶來了麗薩。

斯卡利：我有預(yù)感。

史蒂夫：關(guān)于迪倫的歌詞，我還沒拿定主意，可能會引用另一句。

斯卡利：有哪些選擇？

史蒂夫：“此刻的失敗者終將勝利?！蔽覀儸F(xiàn)在選的是這一句。

斯卡利：別的呢？

史蒂夫：“它將敲破你的窗，撞倒你的墻?！?/p>

斯卡利：不行。

史蒂夫：為什么？

斯卡利：我們領(lǐng)導的是一場極客革命，而不是法國大革命，還有什么？

史蒂夫：“來吧，這片土地的母親們和父親們，不要批評你們所不能理解的。你們的兒女……”

斯卡利：“不再順從?！蔽覄倓傒斀o了安迪·赫茲菲爾德一百塊錢，他說你會換成這幾句歌詞。我們還剩45秒，我要利用這點時間問你一個問題。為什么被收養(yǎng)的人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而不是被選擇了？

史蒂夫：這是空穴來風。

斯卡利：“你們的兒女不再順從。你們的舊路飛速崩塌。所以滾你的蛋，因為我的名字是史蒂夫·喬布斯，而時代，正在改變?！?/p>

史蒂夫：我不覺得被拋棄了。

斯卡利：你確定？

史蒂夫：非常確定。

斯卡利：因為這事不同于某個嬰兒誕生了，父母看著說，“不，我們對這小東西不感興趣”。從另一方面說，有人的確選擇了你。

史蒂夫：這首歌唱的是勇往直前。

斯卡利：也是摧毀過往。

史蒂夫：只要時鐘在走，過往就會變成過往，終至毀滅。

斯卡利：不，你必須有意識地擺脫它，否則過往也會變成當下。

史蒂夫很高興有人能說出這番話。

史蒂夫：是的！是的！我是在考驗?zāi)恪?/p>

斯卡利（不等史蒂夫說完就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沒錯。

史蒂夫：這正是……這正是，你是唯一一個——上帝啊——我正是這個意思。你是唯一一個看世界的方式跟我相同的人。（稍頓）赫茲菲爾德為什么打這個賭？

斯卡利：他警告我，做你父親式的人物會很危險。我可以多找一些跟你站一隊的人，替換當前的董事會成員。

史蒂夫（停頓）：它沒有控制權(quán)。

斯卡利：你就是公司，你有控制權(quán)。

史蒂夫：我說的不是公司。（稍頓）一旦你生命中最殘酷的事件發(fā)生了，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跳出了循環(huán)。只要你可以控制……我不理解有人為什么會放棄。（稍頓）他說做我父親式的人物有危險？

斯卡利：他說這話沒別的意思。

史蒂夫：收好你的百元大鈔。我用第一句歌詞。

斯卡利：好。

史蒂夫：他說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斯卡利（不等史蒂夫說完便開口，兩人話音重疊）：沒什么別的意思。（稍頓）我以你為榮。

話說得平淡，但史蒂夫?qū)Υ丝吹煤苤亍?/p>

史蒂夫：謝謝你，老板。

馬庫拉（畫外）：我很高興請出我的朋友，蘋果公司的CEO，約翰·斯卡利。

史蒂夫：約翰？

斯卡利（轉(zhuǎn)回身）：嗯。

史蒂夫：麗薩在麥金塔上畫了一幅畫。

硬切至

黑屏

《時代在改變》的歌聲破空而來。

但這不是鮑勃·迪倫的版本，是一個女人在唱，沒用原聲吉他，而是略微復(fù)雜，并且節(jié)奏稍快的編曲。它不再是越戰(zhàn)時期的抗議歌曲，而是更合乎當代情況的客觀宣言。

我們聽著這首歌的開頭，眼前的銀幕一片漆黑。

淡入

伴隨著歌聲——

皮特·詹寧斯：我們下面轉(zhuǎn)到《財務(wù)議題》和巴里·皮特森。

巴里·皮特森：麥金塔，蘋果近乎神話的家用在與行業(yè)巨無霸IBM的較量中，一問世便步履維艱。原計劃首季度銷量達到一百萬，蘋果這臺界面友好的機器在推向消費者之后，第一個月僅售出35000臺。

丹·拉瑟，《CBS新聞》

丹·拉瑟：本意用作旗艦產(chǎn)品的麥金塔銷售狀況令人失望，蘋果公司今天關(guān)閉了兩家工廠。

《本地新聞》，電腦展銷會

《本地新聞》主播：業(yè)內(nèi)專家認為，麥金塔可用軟件較少，是其未能吸引公眾的原因之一。

比爾·塔耶爾（業(yè)內(nèi)專家）：史蒂夫·喬布斯堅持讓麥金塔使用端對端的控制，這意味著它與其他公司的軟件或硬件不兼容，對于一臺有潛力的機器來說，這是悲劇性的缺陷。

《華爾街一周》，專題討論會

技術(shù)專家：你知道上個月麥金塔售出了多少臺嗎？500。

皮特·詹寧斯，《ABC新聞》

皮特·詹寧斯：蘋果今日宣布它還將關(guān)閉位于達拉斯的一家工廠。詳情有請巴里·皮特森和《財務(wù)議題》來談。

丹·拉瑟，《CBS新聞》

丹·拉瑟：令某些人震驚，但完全不出華爾街和北加利福尼亞高科技區(qū)所料，蘋果電腦公司董事會今日投票解雇了其創(chuàng)始人之一，史蒂夫·喬布斯。

外景，舊金山歌劇院，日

歌聲《時代在改變》繼續(xù)。

字幕：

1988

舊金山歌劇院

歌劇院能夠容納的人數(shù)是弗林特講堂的兩倍，這個早上涌來的人群是麥金塔發(fā)布時的三倍。當?shù)氐男侣勡囃Ｔ诟鑴≡呵胺?，脖子上掛著證件的攝影師和記者們，當然還有龐大的人群在等著進入前廳，而前廳此時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

旗桿上懸掛的巨大旗幟告訴我們，此來是為了NeXT公司的發(fā)布會，這是它的第一款產(chǎn)品Cube。

歌聲：來吧，作家們，評論家們，用你們的筆寫下預(yù)言。睜大你們的眼，這種機會千載難逢。不要說得太快，因為車輪還在旋轉(zhuǎn)，很難說誰會成名。因為此刻的失敗者終將勝利，因為時代正在改變。

切至

內(nèi)景，演出大廳，日

史蒂夫獨自站在舞臺上，籠罩在一道光線中。他的頭發(fā)現(xiàn)在短了一點兒，發(fā)型值幾百美金。但與上次發(fā)布會相比，真正的差異是隨意的氣氛——一種輕松自如的幽默感。

在被光線優(yōu)雅地照亮的桌面上，放著一臺黑色的Cube，蓋著一塊黑布，旁邊陳設(shè)著一瓶鮮花。史蒂夫身后的屏幕上，隨著他的講演，幻燈片一幀幀滑過。

史蒂夫：僅在美國就有3000所學院與綜合性大學，45000個院系，60多萬教職員工，1200余萬學生。斯坦福的年度預(yù)算是7.5億美元，而且還在增長。密歇根大學已經(jīng)超過1億美元，而且還在增長。俄亥俄州立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科羅拉多大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佐治亞理工學院——這些都是真人不露相的《財富》五百強公司……喬治？

史蒂夫呼喚喬治·科茨，這次演示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

喬治（高聲應(yīng)答）：在！

史蒂夫聚光燈似乎有點太亮了。

喬治：幻燈片上的？

史蒂夫：地腳燈。

喬治：我認為我們需要明亮的聚光燈。

史蒂夫：燈光弄得我跟史蒂夫輝煌大帝的。

喬治：你自己又看不見。

史蒂夫：我從廳里的每一個座位都看過了。從很多座位看過來，我就像要發(fā)布一條絲巾似的。我不是針對個人，我只不過不欣賞馬戲團式的審美罷了。

喬治（提高聲音）：好啦，我們先告一段落。（對史蒂夫）我們上去，重新調(diào)整一下燈光的聚焦。

史蒂夫（向上指）：就一個，30號很不錯。

喬安娜走上舞臺，當然，她也老了四歲。

喬安娜：趁著休息，見見貴賓室里那些善意的熟人。

他們走下舞臺。

史蒂夫：我喜歡馬戲，我熱愛馬戲，但是這個干嗎要像馬戲？

喬安娜：沃茲在這里。

史蒂夫：那些表演者簡直不可思議。他們掌握著令人難以置信的高難技巧，盡管派不上什么用場。我不知道在烏克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應(yīng)該安排在一個更加——我要徹底改革馬戲。

喬安娜：你為什么心情不錯？

史蒂夫：我歷來心情不錯。

喬安娜：約翰·斯卡利也來了。

史蒂夫恍若未聞，只是在推門時把挫折感發(fā)泄到門上，他們走入——

內(nèi)景，歌劇院縱橫交錯的地下通道，接前景

喬安娜：他來這里是件好事。

史蒂夫：不要藍帳篷配黃星星，不要滑稽的服裝和異裝癖似的化妝——黑色的舞臺，白色的燈光，實話實說，我就是盯著小丑來回看，你知道為什么嗎？

喬安娜：還有安迪·赫茲菲爾德。你必須見見他們，他們要向你致敬。

史蒂夫：他們沒有哪個能逗得我哈哈大笑。

喬安娜：無論如何你得見見他們。

史蒂夫：我在談?wù)撔〕?，你這個冷酷的家伙。

喬安娜：瞧——

史蒂夫：如果他們真的巴望我好，?

此片采用不同常規(guī)的傳記片敘述手法，聚焦喬布斯生前三個重要產(chǎn)品——開啟個人計算機歷程的Mac、離開蘋果時組建的NeXT、重回蘋果后的iMac的發(fā)布，通過喬布斯與同事、合伙人、前女友及女兒的談話，展現(xiàn)他獨特偏執(zhí)的產(chǎn)品美學觀，同時以及令人驚愕難以評判的道德人品。一個性格鮮明立體的喬布斯，他純碎，堅持封閉端對端的產(chǎn)品構(gòu)架，堅信自己的產(chǎn)品獨特完美能改變世界。但在從世俗道德方面來看，喬布斯簡直一塌糊涂，拋妻棄女，甚至可以說忘恩負義。但這才是真正的現(xiàn)實的喬布斯。

喬布斯和他創(chuàng)造的蘋果傳奇，與他復(fù)雜的性格，同親人同事朋友的恩怨都一樣令人著迷。 密集的臺詞，人物產(chǎn)品背景的省略，要能理解這部電影需要一定的基礎(chǔ)知識，也削弱了此片的可觀賞性。但這是一部獨特的，關(guān)于真實的喬布斯的佳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