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很特別的電影，用法國傳統(tǒng)喜劇的外殼，包裹著嚴(yán)肅且深刻的電影主題。
  電影的開頭就顯得有趣且深刻，在被納粹德國占領(lǐng)的巴黎地鐵里，一個街頭賣唱者只要沒有德國軍隊在身旁的時候，就吹起當(dāng)時被德國占領(lǐng)軍當(dāng)局禁止的馬塞曲。手無寸鐵的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和侵略者斗爭。一個農(nóng)民在地鐵口向身邊的巴黎人打聽，自己的牛能不能進(jìn)地鐵車廂，敢情在納粹占領(lǐng)巴黎之前他還從沒有進(jìn)過巴黎市區(qū)。我們的主角之一巴黎市民Marcel Martin調(diào)侃這個外鄉(xiāng)人，”可以，地鐵的那頭還有一個老虎”。其實(shí)Marcel Martin是一個替在戰(zhàn)爭中倒賣緊俏物資的人充當(dāng)“司機(jī)”的家伙。他和自己的妻子在走進(jìn)一家他熟悉的小飯館之后，在小飯店里Martin和他的妻子和一個公開反抗德國侵略者的巴黎人有一段有趣的對話，這個巴黎人大罵像Martin這樣在戰(zhàn)爭中倒賣緊俏物資的人為“道德敗壞者?！盡artin的妻子則稱自己是“向巴黎人提供了緊俏物資，是在為巴黎人的生活作貢獻(xiàn)?！盡artin在這之后還向此人悄悄地送上了當(dāng)時緊俏食物——豬腰。（這個情節(jié)有著某種道德悖論）在經(jīng)歷了一串法國喜劇中常見的誤會之后，他的妻子不愿意和他干完今晚的工作——帶一頭豬穿越巴黎，送到買家手里。這使他不得不冒險搭上眼前一個剛剛認(rèn)識的男子Grandgil，并保證能給他300法郎，和他合作干完今晚的工作。這個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待人和氣的家伙答應(yīng)了。但讓Marcel Martin做夢沒想到的是，在見到了他的老板Jambier之后，Grandgil忽然性情大變，一邊大聲威脅要出賣Jambier，一邊瘋狂的在Jambier家搞破壞。并在敲詐了Jambier5000法郎之后滿意的離去，而可憐的 Martin則一分錢的酬勞也沒得到。Martin就此和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家伙踏上了這次危險之旅。但在途中一個小飯店里休息時，Grandgil又一次舊病復(fù)發(fā)，在小飯店的老板，老板娘在準(zhǔn)備關(guān)門并把他們趕出飯店時，Grandgil暴怒起來，大罵老板，老板娘并不是他們自己口口聲聲聲稱自己是正派人。（他們非法的無償使用猶太人做工作。）并辱罵在小飯店里那些窮苦的顧客，“什么都不敢做，所以是天生做窮鬼的命”。在這樣大鬧了一場后，他們就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這個小飯店。之后，他們又碰上了一名法國抵抗組織成員，這名女子本以為他們和自己是同道，但之后當(dāng)?shù)弥獙Ψ绞堑官u豬肉者時，又聲稱“這個我們也需要”（情節(jié)又一次陷入某種道德悖論）。之后，Grandgil跟著Martin來到了他家，電影中最為感性且溫情的一幕出現(xiàn)了，剛剛和丈夫大吵一架的Martin妻子拿著自己的行李想要離家出走，但看到Martin回來時，便悄悄地躲在一旁，Martin急著上樓找自己的妻子，Grandgil一看四下無人，剛才還行事粗暴野蠻的Grandgil，忽然獨(dú)自一人溫情脈脈朗誦起一首德國詩歌。Martin下了樓，當(dāng)Grandgil問起她的妻子時，死要面子的Martin說，妻子正在樓上睡覺，自己不想打擾她。接著當(dāng)Grandgil先行離開后，Martin的妻子叫回自己的丈夫，說要小心他身邊這個說德語的家伙，這對夫妻就在這種很法國，很浪漫的情況下言歸于好。
  接著在Grandgil粗暴的“干掉”一個攔住他們的法國警察后，他們來到了Grandgil的家，原來Grandgil并不是Martin所認(rèn)為的是一個油漆匠，而是一個畫家。(法語中“油漆匠”和“畫家”是同一個詞）居然還是一個比較成功的畫家。根本不缺錢用。他和Martin進(jìn)行這次危險之旅的原因只是因?yàn)闉榱私o自己平淡的生活帶來點(diǎn)刺激。Grandgil還把之前敲詐到的5000法郎全部交給Martin，Martin這時似乎感到自己受了欺騙，和Grandgil大吵起來。（我相信如果Martin先前知道對方是“畫家”，他就絕不會選擇和他合作。）
  但爭吵歸爭吵，最后他們還是選擇繼續(xù)合作。當(dāng)他們到達(dá)目的地，對方不肯給他們開門，Grandgil在樓下像先前一樣大叫大嚷，這時，有趣的情況發(fā)生了，先前總是膽小怕事，做事謹(jǐn)小慎微，盡顯巴黎小市民本色的Martin和他一起大叫起來，發(fā)泄著對現(xiàn)實(shí)狀況不滿的情緒。此時此刻，法國高級知識分子和巴黎底層平民真正團(tuán)結(jié)在了一起。雖然這個時刻如此短暫。他們這樣做的結(jié)果是被納粹占領(lǐng)當(dāng)局發(fā)現(xiàn)后，逮捕了。Grandgil因?yàn)槭莻€小有名氣的畫家而且還會說德語，被釋放了。Martin卻被納粹帶走了，Grandgil想救他，卻有心無力。
  在說電影結(jié)局之前，我想先分析一下人物，Grandgil其實(shí)是一個氣質(zhì)高雅，知書達(dá)理的高級知識分子。我相信文質(zhì)彬彬，待人謙和應(yīng)該是他的本性。我也相信他自己所說的，他和Martin進(jìn)行這次危險之旅的原因只是因?yàn)闉榱私o自己平淡的生活帶來點(diǎn)刺激。但我覺得這只是一個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他和當(dāng)時法國許多高級知識分子一樣，他們痛恨納粹占領(lǐng)軍，但懦弱的他們害怕和納粹占領(lǐng)軍斗爭。進(jìn)行這次危險之旅和在“旅行”途中經(jīng)常性的行事粗暴只是他在發(fā)泄這種既想與納粹斗爭又不敢斗爭的壓抑情緒而已。（只是這種情緒發(fā)錯了地方）。在途中發(fā)生其他一些事則體現(xiàn)里他性情中的另一面，悄悄地朗誦詩歌，（法國知識分子的自命清高，自我欣賞）無理地辱罵小飯店里的一群窮人命該如此。（象征著法國人當(dāng)時各階層有著很深的隔閡）。
  我們再來回頭看Martin這個人物，他時常顯現(xiàn)出他性格中粗鄙，缺乏教養(yǎng)的一面，（他在地鐵不回答外鄉(xiāng)人問題，還調(diào)侃這個外鄉(xiāng)人。因?yàn)樗拮訉ζ渌腥硕嗾f了幾句話，他就懷疑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人有一腿，就甩手打妻子耳光。）但他又時時展現(xiàn)出性格中善良，樸實(shí),在受到了那個公開反抗德國侵略者的巴黎人公開辱罵為“道德敗壞者”后，他還暗自提供給他當(dāng)時的緊俏物資—豬腰，以表示自己對這個巴黎人對納粹斗爭的行為的贊賞。在Grandgil敲詐了Jambier一大筆錢后，使他分文的跑路費(fèi)都得不到，他竟也毫無怨言，甘心接受。
  電影結(jié)局：巴黎戰(zhàn)后：Jambier在火車上看見正在拉行李的車站行李員Martin，兩人還來不及寒暄兩句，便在火車疾馳的汽笛聲中分別，是??！有錢的畫家和貧窮的巴黎市民，他們本來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不論是戰(zhàn)時還是戰(zhàn)后。

Paris, 1943. Chauffeur de taxi au ch?mage, Marcel Martin gagne sa vie en livrant des colis au marché noir. Un jour, il doit transporter à pied, à l’autre bout de la capitale, quatre valises contenant un cochon découpé . Il se rend dans la cave d’un nommé Jambier et y joue de l’accordéon pendant qu’on égorge l’animal.

Il se dirige ensuite avec sa femme Mariette vers le restaurant où il doit retrouver son complice. Il y apprend que celui-ci vient d’être arrêté par la police. Un inconnu entre alors dans le restaurant et, sur un malentendu, craignant qu’il ait glissé un rendez-vous à sa femme, Martin l’invite à partager son repas et à travailler avec lui.

Ce choix s’avère vite calamiteux, car ce nouveau personnage, un certain Grandgil, est loin d’être docile. Il s’octroie tout d’abord une substantielle augmentation de salaire en terrorisant le malheureux Jambier. Puis, il détruit les bouteilles d’un bistro, où les deux complices se dissimulent de la police, et traite les clients de ? salauds de pauvres ?. Il va même jusqu'à assommer un policier dans le quartier où habite Martin. Et lorsque, fuyant une patrouille allemande, ils finissent par se réfugier dans l’appartement de Grandgil, c’est avec stupéfaction que Martin découvre qu’il s’agit d’un peintre d’une certaine renommée qui ne l’a suivi que pour se distraire.

Poursuivant néanmoins leur chemin, ils arrivent enfin à l’adresse de la livraison mais trouvent la porte close. Ils font alors un tel tintamarre que la police intervient. Dans la Kommandantur[1] où ils sont emmenés, un officier allemand reconna?t le peintre Grandgil. Il s’apprête à les faire relacher lorsqu’on annonce l’assassinat d’un colonel. L’officier allemand ne parvient à sauver in extremis que Grandgil tandis que Martin, lui, part en déportation...

Les années ont passé. Paris est libéré, et nous retrouvons Grandgil sur un quai de la gare de Lyon suivi par un porteur de valises. Du haut de la fenêtre du wagon, Grandgil reconna?t soudain Martin, portant comme toujours les valises des autres.

《偷越巴黎》電影劇本

文/〔法國〕讓·奧朗舍、比·波斯特
譯/一新

一九四三年。巴黎。
高聳的埃菲爾鐵塔剪影在蒼茫幕色中顯得十分挺拔，象個巨人似地，俯視著巴黎。
不遠(yuǎn)處，著名的凱旋門依然挺立在香榭里榭大街上。當(dāng)然，往昔的這時，四周經(jīng)過精心布置的燈光已經(jīng)從不同的角度把它照亮，使它顯得更優(yōu)美、壯麗了。但是，今天，沒有燈光，沒有川流不息的車輛圍繞著它駛向十二條大街。這著名的“星形廣場”在夜色中不免顯得有點(diǎn)凄涼……
踏在路面上的軍靴聲有節(jié)奏地從遠(yuǎn)處朝著“凱旋門”傳來。人們淅漸地看清了：這不是法國軍隊，而是德國軍隊。他們趾高氣揚(yáng)地荷槍前進(jìn)，完全是占領(lǐng)者的姿態(tài)。他們在巡邏，他們緊張地注視著四周。但是，他們看到的不過是稀少的行人，偶爾經(jīng)過燒木炭的汽車和人力三輪車夫低著頭費(fèi)勁地蹬車行進(jìn)……
這是戰(zhàn)時的巴黎，被占領(lǐng)的巴黎景色。

第1場。巴黎街上。傍晚
“馬比翁廣場”的地鐵出入口。一個德國兵蹓蹓跶跶地走著，與幾個行人擦肩而過。行人急忙閃到一旁，匆匆走下地鐵入口處的臺階。突然，傳來用小提琴演奏的《馬賽曲》。一個穿長大衣的壯漢在入口處買了一份《今日報》，然后步入地鐵入口處和臺階。他匆匆忙忙地下臺階，我們看到在臺階的中層臺面上有一個盲人，演奏小提琴的正是他。他腳邊放著一個軍用飯盒。有幾個地鐵乘客從他身邊經(jīng)過，隨手扔了幾個硬幣在飯盒內(nèi)。一個婦女從地鐵深處拾級而上，走過盲人身邊時突然站定，她打開手提包取出一個硬幣，投入飯盒內(nèi)。
婦女對盲人說：“你當(dāng)心！”
說罷，她匆匆離去。但盲人卻繼續(xù)演奏《馬賽曲》。這時，一個德國軍官口叼雪茄煙步入地鐵。當(dāng)他經(jīng)過盲人身邊時，頓時站定，打量了一下盲人，接著就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硬幣投入飯盒內(nèi)，然后，往地鐵深處走去。這時，一對中年男女從他身旁走過。顯然，他們是剛出站的乘客。男的四十余歲，身穿一件長皮茄克，頭戴一頂軟禮帽，背著一只手風(fēng)琴，他叫馬爾?。慌娜鍤q左右，顯然是一個普通婦女，但臉部表情開朗，兩眼顯得溫柔。她穿著一件廉價的羊皮大衣，拎著一只假鱷魚皮的手提包。她是瑪麗埃特。當(dāng)兩人上臺階，走到盲人身邊時，不禁為他依然在演奏《馬賽曲》所吸引并愕然停步。馬爾汀轉(zhuǎn)向他的妻子。
馬爾?。骸澳憧?，他倒真敢嗨！”
瑪麗埃特帶著嘲諷的口吻：“這不是敢。這叫勇敢！你啊，你永遠(yuǎn)也做不到！”
馬爾汀被刺痛了，但又要爭回面子：“可我不討飯……我會做到的?！?br>兩人走上路面，瑪麗埃特突然看到一個農(nóng)民牽著一頭奶牛，臉部湊近張貼在地鐵出入口處的地鐵線路圖，用手指順著線路，在尋找自己要去的站名。瑪麗埃特走到農(nóng)民旁，笑著對他說。
瑪麗埃特：“你想帶著牛乘地鐵？”
農(nóng)民轉(zhuǎn)向瑪麗埃特，困惑地問她：“行嗎？”
瑪麗埃特：“眼下還不行。以后就讓乘了?！?br>農(nóng)民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縐成了團(tuán)的紙，吃力地念著一個地址。
馬爾汀湊近他：“你找什么地方？”
農(nóng)民：“伏季拉。我找不到路了。”
馬爾?。骸安皇沁@兒。你一直往前走，到鄧菲爾，那兒，你會看到一頭獅子，然后，你再打聽……”
農(nóng)民牽著奶牛離去。
瑪麗埃特帶著羨慕的眼光目送他遠(yuǎn)去，然后去挽馬爾汀的手臂。她贊賞地嘆了口氣說：“你見了嗎？……這可是值錢??！”說罷，他倆離去。
農(nóng)民帶著奶牛愈走愈遠(yuǎn)，但是，從他身邊走過的行人卻情不自禁地都轉(zhuǎn)身去看他手牽的那頭奶牛。

第2場。波里伏大街
波里伏大街上的一家鋪?zhàn)?。招牌上寫者“食品—酒類”。瑪麗埃特和馬爾汀沿著長長的購物者的隊伍走來。當(dāng)他倆走過雜貨鋪的大門時，馬爾汀謹(jǐn)慎地朝著正在接待顧客的店伙讓比埃打了一個彼此心中都有數(shù)的招呼。然后，他繼續(xù)帶著瑪麗埃特朝前走去。當(dāng)他走近兩扇貼近街面的氣窗時，他有意放慢腳步，側(cè)耳傾聽，然后，對他的妻子說。
馬爾?。骸班?，你聽見了嗎？”
瑪麗埃特：“沒有啊。說不定他在打瞌睡……”
馬爾汀：“他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哩……”
他倆來到雜貨鋪的旁門前。馬爾汀準(zhǔn)備進(jìn)去，但瑪麗埃特卻停步，站住不走了。
馬爾?。骸斑M(jìn)去啊！”
瑪麗埃特：“不，我可不愿看那場面，惡心死了。”說罷，她就指著馬路對面的一家小咖啡館說：“我在對面等你，我只有這個辦法?！?br>馬爾汀冷淡地：“好吧！”他說罷，就開門進(jìn)去，然后小心翼翼地關(guān)上大門，深怕碰撞了自己背著的那架手風(fēng)琴。
馬爾汀穿過庭院，走進(jìn)一間房內(nèi)。

第3場。后店堂
馬爾汀進(jìn)入雜貨鋪的后店堂。這時，雜貨鋪店主讓比埃也從營業(yè)室進(jìn)來。讓比埃的岳父急忙捻亮了放在室中央桌上的一盞煤油燈。
讓比埃對馬爾?。骸鞍?！……總算來了……可來得不算早啊……（轉(zhuǎn)對岳父）爸，把燈捻亮一點(diǎn)……因?yàn)?，今晚是肯定要動刀子的。?br>
第4場。雜貨鋪前的大街上
女店主讓比埃太太手持用來閂鐵門的長棍，從雜貨鋪的營業(yè)室出來。她推開依然排著隊伍的顧客。
讓比埃太太：“什么也沒有了……都走吧?！?br>顧客們憤怒地抗議。
讓比埃太太佯裝和善地說：“可你們要我賣什么呢？……賣墻？”
顧客們發(fā)出不滿的抗議聲。但讓比埃太太卻泰然地拉下了鐵門。

第5場。后店堂
讓比埃太太進(jìn)入后店堂，這時三個男子：她的父親、丈夫和馬爾汀正在做準(zhǔn)備工作。她從衣鉤上取下一條圍裙系上，然后又把靠放在墻邊的一條短棍拿了過來。
讓比埃掀開地扳上的一塊木板，通向地窖的小木梯立即出現(xiàn)。他威嚴(yán)地、象軍隊的長官那樣，率先走下木梯，然后是他的岳父，接著便是拿著已經(jīng)準(zhǔn)備演奏的手風(fēng)琴的馬爾汀。
從地窖中傳來了不尋常的嘎叫聲。讓比埃太太急忙關(guān)上木板。

第6場。在地窖中
這是一座可以說是相當(dāng)漂亮的地窖，放滿了各種物品：有一袋袋的蔬菜和豆類食品，有盛放食物的紙盒、酒桶，而地窖的穹頂上則掛著一串串各式香腸和火腿。
讓比埃走到一只藤箱旁，然后轉(zhuǎn)向馬爾汀，對他說：“快，奏樂……”
由于身背著手風(fēng)琴，馬爾汀艱難地走下小梯，他顯得膽怯、緊張。
馬爾?。骸白鄻?？奏樂？……這合適嗎？”
讓比埃：“當(dāng)然合適。這年代本來什么都不合適……快！你究竟干不干？”
馬爾汀怯生生地走到墻角，開始演奏一首牧歌式圓舞曲。
讓比埃和他的岳父圍著藤箱忙碌著，最后總算打開了箱蓋。嘎叫聲愈來愈大。這時，一個大豬腦袋突然擠出箱蓋，而肥豬還想擺脫箱蓋，于是，就翻倒了藤箱，也沖出了藤箱，在地窖中連叫帶嘎地亂竄。
一片混亂在地窖中出現(xiàn)了。
讓比埃愈來愈激動、慌張I：“響一點(diǎn)！音樂響一點(diǎn)！音樂！……我的天啊！”
肥豬朝著躲在墻角的馬爾汀沖去。馬爾汀慌忙跳上一只酒桶。已經(jīng)系上圍裙的讓比埃太太手持短棍趕來，讓比埃本人也忙于追豬。當(dāng)然，他的岳父也沒閑著。
讓比埃憤怒地：“我說音樂“…天?。　魳?！”
馬爾汀在酒桶上開始拉手風(fēng)琴。由于身高窖頂矮，他就不得不彎著腰、緊張地邊演奏，邊看著……
讓比埃手持一條粗繩緊追肥豬不放……
讓比埃的岳父站在墻邊，象一個足球守門員一樣，等著肥豬竄過來……
讓比埃高舉短棍在顯示自己的威風(fēng)……
馬爾汀盡力演奏。
豬也在嘎叫。它的表現(xiàn)更激怒了追趕它的眾人。
讓比埃太太把短棍遞給自己的父親。她走近已經(jīng)快抓住肥豬的讓比埃。他撲了上去，想去抓住肥豬的腿。可惜他只抓住一條腿，還讓肥豬掙脫了，而讓比埃自己卻來了個“嘴啃泥”。站在一旁監(jiān)視的讓比埃太太也想試試自己的能力，要去抓豬腿。馬爾汀繼續(xù)演奏著自己的牧歌式圓舞曲，盡管他眼前明明是一場激烈的人畜追捕戰(zhàn)。
讓比埃在一旁喊道：“不要這個曲子。要是你害怕，就讓我來拉！”
人畜之戰(zhàn)在繼續(xù)。馬爾汀改奏了另一首樂曲。讓比埃終于抓住了肥豬的后腿。他也把自己的妻子撞得左右搖晃，差一點(diǎn)倒下，但他總算把肥豬的前腿也抓住了。
讓比埃成功地用粗繩捆住了肥豬的前腿。他的妻子和他又合力抓住肥豬的雙耳，將它翻倒在地。肥豬尖聲嘎叫，拼命掙扎。馬爾汀緊張得滿頭大汗，盡力拉著手風(fēng)琴，把音量提得高高的。讓比埃的岳父走到肥豬前，成功地把短木棍插入肥豬的嘴中，這就使肥豬只能發(fā)出尖叫了。這時，他又幫助讓比埃和自己的女兒死命按著肥豬，用粗繩把它捆綁得緊緊的，抬到桌上。
讓比埃十分興奮：“刀！……快！……刀！”
馬爾汀還在演奏，但從他的臉部表情看，顯然，他膩味了，他甚至想吐。他閉上眼膪……拉著手風(fēng)琴。當(dāng)他鼓起勇氣，睜眼看肥豬時，他看到——
讓比埃在不斷掙扎的肥豬下方放了一個小木桶，然后緊抓肥豬的前腿不放；這時，讓比埃太太又從另一個地窖找來了一把刀，遞給了自己的父親。
讓比埃太太，“爸，你來下刀！”
讓比埃太太的父親謙虛了一番，說：“啊，我不行……要是我知道……”但實(shí)際上卻帶著明顯的滿意心情，接過了宰刀。
讓比埃：“來吧，來吧，總得試試嘛！”
這時，只見馬爾汀緊閉雙眼，轉(zhuǎn)過身去，面對墻壁，不敢看這場面。肥豬的尖叫聲使他渾身發(fā)抖。一陣沉默后，讓比埃的岳父雙眼閃現(xiàn)出光芒，顯得十分滿意。他細(xì)心地擦著宰豬刀，面露笑容。
岳父：“總算……對，總算我還能干這一下。”
馬爾汀卻依然在拉他的手風(fēng)琴，而且愈拉愈響。讓比埃惱怒了，他大聲吼道。
讓比埃：“別拉了……現(xiàn)在夠啦！”
肥豬在最后掙扎，鮮血從它的脖子下流入木桶。
馬爾汀依然緊閉雙眼，拉了幾小段，然后中止，擦著額上的汗，從他的演奏臺上下來。
讓比埃喘著氣，顯得相當(dāng)激動。讓比埃太太拿來了一瓶“羅木酒”，斟滿了四杯。馬爾汀顯得有些疲憊，他稍帶恍惚地聞著酒，看著肥豬。
馬爾汀：“好吧，……我晚八點(diǎn)再來接。”
讓比埃帶著一種得意的神情端詳著肥豬。
讓比埃：“它是不錯的！”
馬爾?。骸斑^去是?！?br>讓比埃：“我是說，它至少有兩百斤！”
馬爾汀高舉酒杯，以稍帶辛酸的聲調(diào)對讓比埃說：“祝你健康，反正不是你帶它走！”
讓比埃：“雷當(dāng)波會同你去。他可是挺能干的?！?br>馬爾汀稍帶反駁之意：“不如我！你信不信？（他一飲而盡）祝你健康！”
眾人喝酒，為他們的“勝利”而暢飲。

第7場。圣·馬爾丹河畔
這是圣·馬爾丹河畔，往下走，就是巴斯蒂大街了。一艘運(yùn)煤船靠在碼頭旁。起重機(jī)正將船上的煤抓起來，傾卸在停在碼頭上的一輛燒木炭的卡車上。有兩個騎自行車的巡警在警戒?！獋€衣衫襤褸的男子背著一只口袋，圍著卡車轉(zhuǎn)。顯然，他是在等著拾撿從卡車上掉下來的煤塊。只要卡車啟動開走，男子就急忙沖上去撿起煤塊。但剛拾完，一輛空卡車又駛來，男子不得不快步離開現(xiàn)場。
滿裝煤炭的卡車朝著巴斯蒂大街駛?cè)ァ＿@時，我們發(fā)現(xiàn)馬爾汀和瑪麗埃特正朝著一家咖啡館兼飯館的飲食店走去。瑪麗埃特興致勃勃地目送裝煤的卡車遠(yuǎn)去。馬爾汀推開咖啡館門進(jìn)去，瑪麗埃特緊隨在馬爾汀之后。

第8場。小咖啡館兼飯館內(nèi)。夜晚
這小飲食店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為咖啡室，另一部分則是飯館?？Х仁沂怯谩半娛療簟闭彰鞯模伙堭^部分則點(diǎn)煤氣燈?？Х仁抑醒敕胖恢蝗∨玫幕馉t。
離火爐不遠(yuǎn)處，有兩個男子坐者。其中一位年歲較大，另一位則是一個年約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稍顯傻呆，看來是年長者的兒子。父親正在許多信封上寫地址，兒子則在貼郵票。離火爐更近的另一張桌旁，有一個男子正在火爐上用餅干筒的鐵蓋烤煙頭。他偶爾打開爐門，觀察火勢。
馬爾汀和瑪麗埃特朝著站在酒柜前的老板走去。
馬爾汀向老板招呼：“你好，怎么樣？”
瑪麗埃特趁此機(jī)會同那位小老頭和他的兒子握了握手，然后走到酒柜前，發(fā)現(xiàn)馬爾汀滿臉不悅，正在埋怨。
馬爾?。骸鞍　腿彼恕?br>瑪麗埃特不解、好奇地看著馬爾汀。
馬爾汀：“雷當(dāng)波出事啦？”
老板：“就是為一箱小肥皂……”他說著，從抽屜中取出一塊小肥皂，遞給瑪麗埃特。
瑪麗埃特邊聞邊說：“我知道，這肥皂不壞。”
老板：“如果你愿意，就留下作為對雷當(dāng)波的紀(jì)念吧?！?br>瑪麗埃特急忙將肥皂放進(jìn)大衣口袋：“謝謝啦！”
老板：“那天，雷當(dāng)波也在你們眼下站的地方打開了他的箱子。我就對他說：‘快關(guān)上，來了一個人，我不認(rèn)識?！P(guān)上了箱子。這時，那家伙就走到酒柜前了，向我要一杯‘卡爾夫酒’。我說：‘沒有，今天不供應(yīng)酒……’他說了一句：‘啊！，然后就什么也沒要。接著，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說：‘我想洗洗手，你有肥皂嗎？’你們注意（對馬爾汀夫婦），他的手可一點(diǎn)不臟。我就回答說：‘今天也不供應(yīng)肥皂?！驮谶@時，我們那位大傻瓜雷當(dāng)波竟然沖著他，打開了皮箱?！?br>馬爾汀夫婦聽得出神，馬爾汀張著大嘴，瑪麗埃特則圓睜雙眼。
老板：“‘我有！’他說。這雷當(dāng)波自以為聰明……可這毫無用處……那家伙立即把他帶走了?！?br>正在咖啡室貼郵票的男青年聽到了老板的講話，竟不顧自己遠(yuǎn)離酒柜而插話了。他的父親試圖阻止他，但無效。
傻青年：“那是警察，警察！他們就是干這一行的?！?br>長者：“行啦，臺代，你別說啦?！?br>瑪麗埃特顯得不悅，她轉(zhuǎn)過身去，注視父子倆。
瑪麗埃特激動地：“對嘛，警察這一行可不體面?！?br>傻青年：“那黑市也是啦？這不是什么恥辱?！?br>瑪麗埃特十分平靜地：“要是沒有……黑市，你用什么洗手？”
傻青年緩慢而十分嚴(yán)肅地：“太太，自然，法蘭西被占領(lǐng)后，我就沒有洗過手。要是沒有人洗洗涮涮……法蘭西就更干凈了！”
長者聳了聳肩，稍帶憂傷的聲調(diào)，對瑪麗埃特：“別聽他的……自從他被抓過以后……”他轉(zhuǎn)向自己的兒子，把信封和郵票交給他。
長者：“你就貼你的吧，臺代！”
瑪麗埃特聳聳肩，還是對傻青年說：“那你認(rèn)為警察會去洗刷法蘭西？（她決定放棄爭論，轉(zhuǎn)向老板）說得對，抓一個愿意幫你忙的人算有能耐嗎？”
馬爾汀十分認(rèn)真明確地：“這有個叫法，叫做‘密探分子’?！?br>瑪麗埃特：“比警察還壞……比警察還警察……”
這時，飲食店的門被推開，一個人徑直向咖啡室走去。此人著上去似有四十余歲，寬肩，頭發(fā)灰白。他的穿著很隨便：一條舊褲長得蓋住了腳上的大皮鞋，上裝很厚實(shí)，肘部還縫上了一塊皮子，以防磨損袖子。他叫格朗奇爾，他以十分灑脫而自然的儀態(tài)朝酒柜走去。
格朗奇爾低聲招呼：“大家晚上好?。　?br>沒人吭聲。他看了看天花板上的電燈。
格朗奇爾：“沒有電？”
老板輕蔑地：“還不到七點(diǎn)！”
格朗奇爾簡明地：“那么，趁黑，快給我來小杯‘卡爾夫酒’。”
眾人都不安地注視他。
老板冷冷地：“沒有白酒?！?br>格朗奇爾輕蔑地：“沒有電，沒有白酒……那至少可以洗個手吧，是不是呢？”
眾人再次顯得局促不安，他們摸不透此人。
老板：“洗手間在那邊?！闭f著，用手指指通向餐廳的大門。
格朗奇爾離去。
馬爾汀帶著疑慮和不安的眼光看著老板，就像是在問他：“你認(rèn)識他嗎？”
老板微微搖頭，表示不認(rèn)識。
傳來格朗奇爾的叫喚聲：“嗨，老板，你有肥皂嗎？”
室內(nèi)的眾人不安地面面相覷。
老板冷漠地：“我又不賣肥皂！”接著，低聲對馬爾汀：“吃一塹、長一智……”
這時，兩個騎自行車的警察把自行車靠在墻上后，走進(jìn)咖啡室，徑直朝酒柜走來。
馬爾汀急忙轉(zhuǎn)過身去。
警察甲：“你好！兩杯維安杜酒。這天可不暖和啊，是不是？”
正在爐上烤煙頭的一個顧客，邊用一個小器具卷煙，邊以平穩(wěn)的聲調(diào)說：“警察局里暖和吧？”
警察甲：“誰問你啦？”
警察乙同時說：“你想去看看嗎？”
顧客十分冷靜地：“我熟悉那兒！”
警察甲朝那位顧客走去，威嚴(yán)地端詳他。
警察甲：“把你的手給我看看！”
那顧客天真地攤開雙手，手很臟。
警察甲懷疑地：“這不是煤嗎？！”
顧客好奇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咦，只足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
警察乙身靠在酒柜上，對老板說：“因?yàn)檎谡乙粋€偷煤賊?！?br>警察甲回到酒柜前的警察乙身旁。
瑪麗埃特都看到了。她看見格朗奇爾從大門出去，于是也悄悄地走向大門。
馬爾汀驚奇、不安地注視著妻子的行動。
突然，室內(nèi)的電燈亮了。
老板：“啊！七點(diǎn)了！”
瑪麗埃特穿過餐室，餐具都已放好?，旣惏Ｌ刈呦蛲◤N房的大門。

第9場。廚房
瑪麗埃特拎著一個小包來到廚房中。這廚房并不大，門上有一個小窗口，是用來收送盆盤杯碗的。
瑪麗埃特關(guān)上廚房門溫和地說：“約納太太，這是別人送的豬腰，今晚替我們做成菜吧。煎豬腰，行嗎？”說罷，就打開廚房門，突然站住了。原來，她看到開著門的洗手間里，格朗奇爾在洗手。她也進(jìn)了洗手間。

第10場。洗手間
格朗奇爾只顧洗手，沒有發(fā)現(xiàn)瑪麗埃特進(jìn)來。
瑪麗埃特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肥皂，從格朗奇爾身后遞給他：“給！”
格朗奇爾吃了一驚，問道，“這是什么？”
瑪麗埃特低聲說：“膽皂。警察在屋里?！?br>格朗奇爾接過肥皂，仔細(xì)地洗手。
格朗奇爾微笑：“謝謝啦！”
瑪麗埃特：“他們正在尋找手臟的人……”
格朗奇爾笑著說：“象我這樣的人吧！”他面帶笑容轉(zhuǎn)向瑪麗埃特。
瑪麗埃特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有黑污跡，于是，依然低聲說：“等一等！……你轉(zhuǎn)過身來?！?br>正當(dāng)格朗奇爾繼續(xù)用肥皂擦手時，她用手絹擦去格朗奇爾鼻子上的污跡。格朗奇爾聽任她擦自己的鼻子。
格朗奇爾：“謝謝啦！”
瑪麗埃特幾乎是同時：“現(xiàn)在，你干凈啦！”
格朗奇爾洗完雙手。他想用掛在墻上的毛巾擦手?？墒敲硖K，就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條十分干凈的大手絹，仔細(xì)地擦著雙手。
正在這時，洗手間的小活頁門上出現(xiàn)了馬爾汀的臉，他顯得十分懊惱地走進(jìn)洗手間。
馬爾汀問瑪麗埃特：“這？”
瑪麗埃特稍感尷尬，快步走向馬爾?。骸拔覍s納太太說，煎一煎?！?br>馬爾汀冷漠地：“煎？煎什么？”
瑪麗埃特：“豬腰！”
馬爾汀依然懷疑地：“啊，是嗎？……豬腰！”
馬爾汀粗暴地一把將瑪麗埃特拉走，一邊帶著妒嫉的目光瞟了格朗奇爾一眼，格朗奇爾聳了聳肩，擦完雙手。

第11場。餐廳和咖啡室內(nèi)
馬爾汀同瑪麗埃特一起進(jìn)入餐室。
馬爾汀嘟嚷著：“好，吃完豬腰，然后去看電影。（瑪麗埃特愉快地看了他一眼）……豬腰！”
瑪麗埃特突然醒悟，驚訝地：“看電影？可今晚你要干活??？！”
馬爾?。骸凹热晃覍δ阏f‘去看電影’，那就是說，我不干活了?！?br>兩人穿過餐室，又轉(zhuǎn)入咖啡室，走到酒柜前。
瑪麗埃特問馬爾汀：“那你不去找讓比埃啦？”
馬爾?。骸安蝗ダ?。一百公斤豬肉，我一個人去不了?！?br>老板對馬爾?。骸班?，我說，你要人替雷當(dāng)波嗎？”
馬爾汀冷峻地：“不，謝謝啦。我不愿同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人一起干。今晚，我和老婆在一起了?！?br>這時，一個喝完酒的警察要老板算賬，將老板叫了過去。
瑪麗埃特乘機(jī)對馬爾汀說：“我說，馬賽爾，我簡直想不到。這么說，今晚上，我沒有自己的時間啦？！”
馬爾汀驚愕：“沒有自己的時間？這是什么意思？”
瑪麗埃特十分坦然：“因?yàn)槟悴桓苫盥?！?br>馬爾汀活躍起來：“這么說，當(dāng)我干活時，太太就有自己的時間了？這倒是想得周到……”
瑪麗埃特雙手捧腦袋：“唉！他可真笨喲……?！彼x開酒柜，走到火爐旁，在煙筒上暖和雙手。
馬爾汀手持酒杯來到她身旁，含著嘲意：“不管笨或不笨，我能知道太太今晚赴什么約會嗎？”
瑪麗埃特不答理他，注視著一個方向。
馬爾汀隨著她的目光掃視，發(fā)現(xiàn)格朗奇爾正走出洗手間，并朝酒柜走來。
格朗奇爾注意到兩個警察，便輕松自如地給他們看自己的雙手。兩個警察帶著驚奇的眼光看他。格朗奇爾背靠酒柜，面帶笑容，再次把自己洗得十分干凈的手給瑪麗埃特看。
馬爾汀在一旁，帶者懷疑的目光注視者瑪麗埃特。
畢朗奇爾轉(zhuǎn)身，面向酒柜，同兩個警察站得很近。他用自己的漂亮手絹?zhàn)屑?xì)地擦著手指甲。就在此時，他又對老板說：“來杯咖啡！”
近靠在一旁的警察轉(zhuǎn)向格朗奇爾，就象有意想同他講話那樣，對他說：“可不熱，是不？”
格朗奇爾卻對老板說：“對，對。很熱的！”
警察迷惑不解：“我是說‘室外’?！?br>格朗奇爾十分簡明：“啊，老板。我是說咖啡。要很熱的咖啡！”
老板給了格朗奇爾一杯咖啡。格朗奇爾顯得十分輕松自如。
兩個警察付完酒資，向咖啡室內(nèi)的顧客們道別，“各位，晚安！”然后離去。
馬爾汀眼見警察已遠(yuǎn)去，便朝酒柜步來，靠近格朗奇爾，以一種明明是尋釁，但又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格朗奇爾說：“我說，伙計，現(xiàn)在你既然雙手已洗干凈，那就該還肥皂啦！”
格朗奇爾從口袋中掏出肥皂，假裝驚異，客氣地：“啊，肥皂是您的？”
馬爾汀威嚴(yán)地：“太太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br>格朗奇爾將肥皂遞給馬爾汀夫婦。馬爾汀頗為得意地接過肥皂。
格朗奇爾向瑪麗埃特微微欠身道謝：“那么，太太，謝謝啦！”
瑪麗埃特笑容可掬：“沒什么！”
馬爾汀手持肥皂轉(zhuǎn)向瑪麗埃特。她猛地從他手中奪過肥皂，放入自己的手提包中。然后，激動而高傲地向門外走去。
馬爾汀急忙追去。當(dāng)瑪麗埃特正要開門時，他卻用腳頂住了門，然后一把抓住瑪麗埃特的手。于是，兩只手同時抓住了門把。馬爾汀究竟力氣大，他以嚴(yán)肅而又十分激動的聲調(diào)說：“瑪麗埃特，現(xiàn)在夠了！你聽我說，是這樣的。要是別的男人處在我的地位，早就兩巴掌上來了?！?br>瑪麗埃特仍十分激動，她要出門，卻苦于被馬爾汀緊緊抓著，她低聲反抗，十分嚴(yán)厲地說：“馬賽爾，在這一點(diǎn)上，你是過分了！。
由于怕出丑，因此，兩人都是努力克制著自己，而且是湊得很近地說話。馬爾汀始終緊緊抓著瑪麗埃特的手，溫存地注視著她。
馬爾汀：“好，我收回我的巴掌。只是，你要考慮，瑪麗埃特，要是今晚你一個人出這扇門，那你就別想再見到我了！”
瑪麗埃特：“我求之不得！”
馬爾汀松手，也不看瑪麗埃特?，旣惏Ｌ夭林蛔ヌ鄣氖滞?。
馬爾汀：“你盡可以擦，但沒有人會看你的?！彼屪约猴@得很溫柔，但是瑪麗埃特卻乘機(jī)更硬，更生氣了。
馬爾?。骸澳懵犞銢]有什么可抱怨的。我的生活，可能不象電影里那樣，但是至少能保證你每天吃到牛排；至于感情，我也是有的，你自己也可以從我身上找到嘛！”
瑪麗埃特：“你說什么？多情的男子有的是，只要我一低頭……”
馬爾汀突然怒不可遏：“已經(jīng)在洗手間低頭啦！你以為我沒有看到你們倆?！彼f者就猛地扇了瑪麗埃特一記耳光。
瑪麗埃特手按面頰，奪門而出，還大聲說：“好啊，你得意啦，贏啦！”
馬爾汀真以為是他把自己的妻子趕走的哩，于是，高傲地說：“對，就是這樣！你給我走，我看夠你了。”說罷，他又轉(zhuǎn)身回到酒柜前。由于他發(fā)現(xiàn)大門并沒關(guān)緊，并且又自動開了，于是，他又想控制自己的憤怒了。
馬爾?。骸安?。這可是千真萬確的，難道不是？”說著，他轉(zhuǎn)向咖啡室，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擦著雙手，故意去看格朗奇爾，邊說：“干了一件好事！”
但是，他遇到的卻是眾人冷漠的眼光。只有格朗奇爾的雙眼卻燜炯有神，這倒反而使馬爾汀困惑了。
馬爾汀看到大門洞開，他突然激動地沖向大門，邊喊：“瑪麗埃特！”
格朗奇爾走到門前，關(guān)上大門，十分平靜地說：“我們沒有理由為了他倆而受涼?！?br>
第12場。咖啡室對面的街上。夜晚
馬爾汀痛苦地邊步邊喊：“瑪麗埃特！……瑪麗埃特……！瑪麗埃特！”
茫茫的夜色中，無人答理，只聽到高跟鞋踏地聲漸漸遠(yuǎn)去。
馬爾汀站住，聳了聳肩，懊傷地說：“我真懵！”然后，無可奈何地重回咖啡室。

第13場。咖啡室內(nèi)
格郎奇爾正付完咖啡錢，在酒柜上留了一個硬幣作為小費(fèi)，向眾人打了招呼后，向大門走去。
在門口，他同激動而臉色陰沉的馬爾汀相遇。
馬爾汀沖著格朗奇爾大聲說：“你走啦？”
格朗奇爾平靜地：“這……”
馬爾汀笨拙地問：“你上哪兒？”
格朗奇爾惱火地：“這個嘛……”
馬爾汀一把將格朗奇爾推進(jìn)咖啡室，關(guān)上了他身后的門。
馬爾?。骸澳愕纫幌伦摺乙阏?wù)??！?br>格朗奇爾：“好啊，我洗耳恭聽?！?br>馬爾汀被對方的冷靜弄得局促不安：“這話，是啊……不好出口??！”
格朗奇爾：“是嗎？”
馬爾汀伸出手臂：“你想喝點(diǎn)什么嗎？”
格朗奇爾：“可以！”
兩人朝一張桌子走去，然后坐下。
馬爾?。骸鞍拙?？”
格朗奇爾痛快地：“白酒！”
馬爾汀對老板：“來兩杯白酒！”
兩人沉默了一小會兒。
馬爾汀又開口了：“怎么樣，今晚上……你有時間嗎？”
格朗奇爾無動于衷地：“今晚上，啊……沒有空?！?br>馬爾汀開始出現(xiàn)邪念：“噢，今晚上，自然沒吋間羅！”
格朗奇爾驚奇地：“為什么說‘自然’？”
馬爾?。骸斑z憾?。ㄋｎD了一小會兒）……不然，我倒可以讓你干件美差?！?br>老板拿來兩只酒杯和酒瓶，替他們先后斟滿，然后離去。
兩人默默相對了一陣。
格郎奇爾好奇地問：“什么事？”
馬爾汀低聲說：“三百法郎！……（格朗奇爾贊賞地吐了一口氣）?？茨?，你是可以有時間的?！?br>格朗奇爾懷疑地：“嗨，這事，是一整宵嗎？”
馬爾汀嚴(yán)肅地：“對，一整宵！”
格朗奇爾：“累嗎？”
馬爾汀微笑：“你勁兒大嗎？”
格朗奇爾：“還可以！”
馬爾?。骸爸皇恰悬c(diǎn)兒冒險?！?br>格郎奇爾自如地：“啊！”
馬爾汀十分認(rèn)其嚴(yán)肅：“對！”
格朗奇爾：“你為什么建議我干這活？”
馬爾汀狡黠地：“你為什么要洗手？”
格如奇爾驚奇地：“我看不出這里有什么聯(lián)系。”
馬爾?。骸翱墒牵@里就是有聯(lián)系（停頓），你愛吃豬腰嗎？”
格朗奇爾：“我還是看不出有什么聯(lián)系。”
馬爾?。骸翱删褪怯嘘P(guān)系！”
格郎奇爾仍然迷惑不解。
馬爾汀舉起酒杯：“咱們一起吃晚飯吧？”
格朗奇爾：“吃飯嘛，總是可以的?！?br>兩人碰杯，對飲。
這時，一個女服務(wù)員拿著一只托盤，正將老板娘從廚房門上的小窗口送給她的食物放在盤中。
老板娘低聲叮嚀女服務(wù)員：“記住，豬腰是給……馬爾汀先生的。”接著，她又把四盆菜放在小窗口的臺板上。其中三盆菜是琬豆，另一盆則是豬腰，女服務(wù)員取菜。
老板娘指著豬腰又低聲重復(fù)說：“馬爾汀先生的！”
女服務(wù)員端著菜盤從餐室中走過。
有幾張桌子都已有人，有一對年輕夫婦走近一張餐桌。青年男子在坐下之前，拿起放在桌上的菜單，嘆了一口氣：“坐下吧，這段日子不好過啊！”
在餐室中就餐的還有那個長者和他的傻兒子。一個胖女人帶著一個小男孩坐在另一張桌旁。女服務(wù)員將盛放著豌豆的菜盆放在胖女人前：婦女急忙打開票夾，撕下一張票給女服務(wù)員，她發(fā)現(xiàn)盤中的那盆豬腰，便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女服務(wù)員又向長者和他的傻兒子的桌子走去，把兩盆豌豆分別放在父子倆面前。
傻兒子朝豬腰的方向嗅著：“是豬腰！”
女服務(wù)員尷尬地：“對。是那面的先生自己帶來的?！?br>傻青年微笑：“我倒想知道，他們是從哪兒弄到的？”
長者嚴(yán)肅地：“從豬身上唄！”
遠(yuǎn)處的一個青年工人硬聲硬氣地說：“眼下居然還有豬存在！”
女服務(wù)員托著菜盤走向馬爾汀和格朗奇爾的餐桌。他倆的桌上放著一瓶好酒，顯得特別誘人。
這時聽到年輕工人在喊：“有酒嗎？”
女服務(wù)員隨口答道：“要紅酒？五法郎的？”
年輕工人：“那給我涼水吧！”
女服務(wù)負(fù)從鄰桌上拿起一瓶涼水，放到青年人的桌上。
馬爾汀還沒有等女服務(wù)員放妥菜盆，就切了一塊豬腰，放到格朗奇爾的空盆中，然后帶著一種失望，但是又不失信任感的語調(diào)對格朗奇爾說：“這么說，偷煤的不是你啦！？”
格朗奇爾：“不！這活既臟又累人，不是我干的。”
停了一會。馬爾汀邊切豬腰，邊在考慮、思索。
馬爾汀：“那你以什么為生？”
格朗奇爾稍猶豫了一下，然后說：“我是繪畫的。”
馬爾?。骸鞍?？不成問題，也是個失業(yè)者。眼下，蓋房子的……”他打量著格朗奇爾的衣著，然后帶著一種蔑意聳了聳肩。
兩人默默地各自吃著豬腰。傳來了鄰桌上，那個胖女人的話音：“我說豬腰不如牛腰香！我還是一年前在我姊姊家吃的哩……他們用紅酒配?！?br>胖女人的話也勾起了年輕傻子的話題：“我最后一次吃腰子，比你還要久。那還是在我休假時，在哈爾吃的，你記得嗎，爸爸？”
胖女人：“可眼下腰子都上哪兒去啦？”
一個老姑娘以蒼老的聲調(diào)插活：“自然是讓德國人拿走羅！”
傻青年：“他們有權(quán)嘛！腰子屬于征服者！”
老姑娘：“我啊，我現(xiàn)在就想吃人腰哩！”
年輕工人喝完涼水，仔細(xì)地端詳馬爾汀和格朗奇爾面前的菜盆。
他們兩人則默默地各自吃著。不久，馬爾汀的嘴鼓得滿滿的，開腔了。
馬爾汀：“看我。戰(zhàn)前，我開出租汽車……要說，我眼下也失業(yè)……問題是，你能忍，而我可沒法忍……”他笑了。
格朗奇爾也饒有興趣地注視著他。馬爾汀繼續(xù)巧妙地說：“特別是，能忍的人就可以不去碰女人！”
格朗奇爾無動于衷：“女人？！”
馬爾?。骸拔艺f，你就別裝了。你以為我沒有看見你和我老婆……”
格朗奇爾：“你有病吧？！我是手臟，她給了我一點(diǎn)肥皂頭，就是這么點(diǎn)事！”
馬爾汀尷尬地：“啊！……”
格朗奇爾繼續(xù)友善地：“要講禮貌，我就說，我對你老婆很感興趣。但我這人不講究禮貌，因此，我說，我對她并不感興趣。”
馬爾汀含著嘲意：“不過，憑你這年齡，和你這副寒酸樣……”
格朗奇爾帶著歉意：“是的?？墒俏也⒉皇悄欠N人……我并不想傷害你，對嗎？”
馬爾汀笑了，“你？傷害我……（停頓）好啊，你看，這誤會，我還以為你是去找我老婆的哩?！?br>格朗奇爾：“你原來是為了這才請我吃飯的？”
馬爾?。骸皩?，為了不讓你去找她！”
格朗奇爾：“那么，你也以為我是寧要豬腰，而不要你老婆啦？我確實(shí)是餓慌了！”
馬爾汀也不想傷害格朗奇爾。為了結(jié)束對話，他親切地對格朗奇爾說：“好吧，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吃飽了，咱們是不是別再待在這兒啦？！”
格朗奇爾茫然：“好啊！”
馬爾汀企圖說服對方：“主要是我剛才同你講的那箱子……很重。”
格朗奇爾喝著酒：“行??！”
馬爾?。骸岸疫€有危險！”
格朗奇爾干脆地：“你不應(yīng)該同我講……”
馬爾汀堅持要說：“假如你被抓，你會把我咬出來嗎？”
格朗奇爾流露出十分嚴(yán)竣的目光，反問道：“我象嗎？”
馬爾汀聳了聳肩：“不！不過，我有什么風(fēng)險呢？你連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格朗奇爾含著嘲意：“你叫馬爾??！”
馬爾汀正用叉子往嘴里送豬腰，聽到這話，不免不安起來，這就使他顯得更笨拙了。
格朗奇爾狡黠地看著他。馬爾汀一心想掩飾自己的狼狽相。格朗奇爾大笑起來，追問他：“對嗎？馬賽爾？”
馬爾汀更加狼狽，他長時間地把叉子放在嘴邊，兩眼發(fā)直，不知所措。

第14場。巴黎街上。夜晚
這是通向讓比埃雜貨鋪的那條街。夜深人靜。路燈黯淡。一切顯得格外凄涼。馬爾汀和格朗奇爾朝前走來。
格朗奇爾：“咱們?nèi)ツ膬海俊?br>馬爾?。骸凹热皇俏衣暑I(lǐng)你，你就不必多問了?！?br>格朗奇爾：“你懷疑我？”
馬爾?。骸拔艺l都懷疑，包括懷疑我自己。我也寧愿不知道我要去哪兒！這樣，我心里也就踏實(shí)了?！?br>兩人默默無言地走了一段。
馬爾?。骸暗搅?。”
馬爾汀停步，走到一扇門前，想找門鈴。一時找不到，便低聲罵了起來：“他媽的，連個門鈴也找不到了?！苯K算找到了，他按鈴，門開啟。
馬爾汀快步進(jìn)門，格朗奇爾卻在點(diǎn)燃自己的煙斗，并用火柴的微光，察看周圍。
馬爾汀喊道：“你倒是進(jìn)來不？”

第15場。雜貨鋪后院
馬爾汀和格朗奇爾穿過讓比埃家的后院。從沒有用窗簾遮蓋好的住房窗縫中透露的燈光，多少照亮了這庭院。
讓比埃聽到腳步聲后，迅速開門。他帶著懷疑的眼光端詳著陌生的格朗奇爾。
讓比埃低聲、懷疑地：“這人不是雷當(dāng)波吧？！”
馬爾汀立即以平靜而稍帶權(quán)威的語氣回答說：“不是。雷當(dāng)波被銬進(jìn)去了。”
讓比埃：“那我們就沒事了?！?br>馬爾汀指著格朗奇爾，向讓比埃保證：“已經(jīng)合伙干過一回了！（介紹）這是格朗奇爾。”
格朗奇爾抽著煙斗，微微點(diǎn)頭，同讓比埃招呼。
讓比埃：“既然認(rèn)識，那好辦！”

第16場。地窖內(nèi)
讓比埃和馬爾汀從樓梯上下來，讓比埃低聲問馬爾?。骸澳銓λ邪盐諉?？”
馬爾汀以手勢作肯定狀：“絕對！再說，我什么也沒同他說。他連這兒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讓比埃低聲說：“我就喜歡這種人……（對格朗奇爾）：“你是從……？”
格朗奇爾剛走下木梯，他來不及問答，只見地窯中央的桌上放著幾大塊豬肉；旁邊放著四只打開著的皮箱，墊著白布，有兩只皮箱已經(jīng)裝著豬肉。
讓比埃：“快點(diǎn)，吋間不早了……沒有時間可以浪費(fèi)了。”
讓比埃和馬爾汀快步走到皮箱前，迅速地將一塊塊豬肉裝入箱內(nèi)。而格朗奇爾卻站在一旁，泰然地抽著煙斗，打量著這一塊塊豬肉。
格朗奇爾問讓比埃：“是你干的？”
讓比埃自豪地：“怎么樣??？”
格朗奇爾贊賞地：“祝賀你……干得不錯……這頭豬也無可抱怨了。”
讓比埃受到恭維，不免得意：“你也會干？”
格朗奇爾：“我喜愛宰豬殺羊！”
格朗奇爾毫不著急，不慌不忙地在木梯的橫檔上坐了下來，抽著煙斗說：“說到豬，我最愛吃?！?br>馬爾?。骸斑@以后再說吧?！?br>格朗奇爾對讓比埃：“你呢？你是不是最愛吃里脊肉？”
讓比埃忙得顧不上好好回答：“對，對。（又對馬爾汀說）我說，那豬腰，你太太愛吃嗎？”
格朗奇爾：“豬腰是不壞，可惜太嫩了一點(diǎn)……我還是愛吃里脊肉，配上阿爾薩斯省的酒?！彼〕鰺煻?，放進(jìn)口袋。一陣沉默后，馬爾汀和讓比埃忙著裝其他箱子。格朗奇爾又平靜地重提話題：“話說回來了，這阿爾薩斯酒不是你們這兒的羅木酒吧？”
馬爾汀冷冷地：“我說，咱們到這兒是來干活的。如果老板要揍你，他的勁兒可是夠大的喲?！?br>格朗奇爾：“可他沒有想過。”
讓比埃已經(jīng)精疲力竭：“行啦！你快喝吧，沒有吋間啦！”
從街上傳來腳步聲和警笛聲。
格朗奇爾拿起放在地上的羅木酒和一只酒杯，自己斟滿。又是一陣沉默，無人說話。這時，又從街上傳來一個邊走邊吹著笛者的腳步聲。格朗奇爾指指地窖上方的氣窗：向讓比埃：“上面就是大街了吧？”
讓比埃：“對。你以為是什么？”
格朗奇爾聞了聞自己杯中的羅木酒，痛快地一飲而盡，微笑著：“沒錯……波里伏大街吧？”
馬爾汀驚愕：“什么？波里伏大街?！?br>讓比埃憤怒地瞪了馬爾汀一眼。
格朗奇爾十分和善地：“住在波里伏大街可不壞。這是一條小巧的小街……（他又拿起羅木酒瓶）老板，你也來一口吧？！”
讓比埃忍不住了：“??！不行！時間太緊了（繼續(xù)同馬爾汀裝箱）。何況，去的地方不是旁邊的那扇門里，今晚，是要去勃比克大街……?！?br>馬爾汀大吃一驚：“什么？勃比克大街。你原來說是唐布爾大街的！”
讓比埃毫不在乎：“沒有多大區(qū)別嘛?！?br>格朗奇爾插嘴干預(yù)：“可這是兩對角！”
馬爾汀憤怒地對格朗奇爾：“你替我閉嘴。談買賣，那是我說了算！”他滿臉不悅背向格朗奇爾，然后，對讓比埃說話，顯然？讓比埃也愈來愈不愉快了。
馬爾汀：“你聽著，老板，必須先談妥。要是去蒙瑪特爾，你給多少錢？”
讓比埃不悅地：“行啊，多給你五十法郎?？赡愕每旄砂?！”
馬爾汀嚴(yán)肅地：“我不是在要飯。到蒙瑪特爾，就得每人五百法郎！要不，就再見?！?br>讓比埃怒氣未消：“我明白了，你是想乘機(jī)訛我！”
馬爾汀將自己的軟禮帽扔向一邊，憤怒地說：“乘機(jī)訛?zāi)?？把一頭整豬從波里伏大街運(yùn)到勃比克大街，這要穿越巴黎城，而且是在夜晚，……走六公里……”
格朗奇爾打斷他：“不，八公里！”
馬爾汀轉(zhuǎn)向格朗奇爾：“我又沒有同你說?！?br>讓比埃：“那就四百法郎吧！”
馬爾?。骸斑@點(diǎn)錢，只能找要飯的干。可我是個男子漢！”
讓比埃咬牙切齒地：“好?！乙б灰а?，四百五十法郎。兩人九百法郎。”
格朗奇爾慢條斯理地：“我說，老板，這里是45號吧？！……”
讓比埃疑惑不解：“你干嗎問這個？”
格朗奇爾：“沒什么，因?yàn)槲以缇椭懒耍屠?，第五區(qū)，波里伏大街45號讓比埃先生?！?br>馬爾汀疲憊地：“你就別說了。讓我們嚴(yán)肅地談?wù)劙?。說定了，九百法郎?！?br>格朗奇爾又平靜地插話干預(yù)了：“波里伏大街45號的讓比埃先生，我要一千法郎。”
讓比埃竄了起來，他幾乎在用腳蹬地。
馬爾汀沉著地：“讓比埃先生，就當(dāng)他不在場。你給我九百法郎，讓我來同他打交道?！?br>讓比埃低聲地：“你聽著，馬爾汀，算我倒霉……我損失一千法郎，你和那位你對他并不是絕對有把握的朋友一起馬上給我開路?！?br>馬爾汀十分堅定：“你別理他。他語無倫次。你也很清楚，他是個無賴漢！”
讓比埃驚疑地：“不一定。我對這家伙有點(diǎn)怕……首先，他嘴里有金牙！”
馬爾汀：“還有呢？”
讓比埃：“假如是警察呢？”
馬爾汀突然也慌亂了：“是??？”
馬爾汀和讓比埃不約而同地觀察著格朗奇爾。格朗奇爾正在嗅一塊奶酪。
馬爾汀：“是真的還是假的警察？”
讓比埃：“這我不管，反正都一樣。你啊，看你干的好事！”
這時，格朗奇爾又在觀察地窖內(nèi)的貨物。他摸摸這個碰碰那個，取出一塊白糖，掰碎，然后又抓起一把面粉，撒在瓶子上……接著，走到放在地窖氣窗前的那只口袋前，在口袋上捅了一個洞，袋里的豌豆便傾瀉在地上……然后，他慢條斯理地說：“波里伏大街45號的讓比埃先生，現(xiàn)在就得二千法郎了?！?br>讓比埃猛地向豌豆袋竄過去：“噢，行啦。咱們就結(jié)了吧！”說著，掏出錢包，取了兩張鈔票，憤然地交給格朗奇爾：“給！給！”
格朗奇爾：“謝謝！”
讓比埃：“沒什么！”
豌豆還在漏瀉。讓比埃神經(jīng)質(zhì)地叫馬爾?。骸澳愣乱幌侣铩闱疲@豌豆，都是一等品！望達(dá)爾產(chǎn)的！……好象現(xiàn)在是糟踏商品的時候似的?！?br>馬爾汀趕緊走到豌豆袋前去，替讓比埃堵漏洞。讓比埃費(fèi)勁地在蓋上他那塞滿了鈔票的錢包。
格朗奇爾卻站在地窖中央，欣賞著懸掛在地窖頂上的火腿。接著，他干脆拿起一把刀，厚厚地切了一塊。
讓比埃在狂怒中去拉格朗奇爾的手臂，阻止他：“你！……你給我放下，馬上放下。你瘋啦！”
在混亂中，讓比埃又丟了一些鈔票，被格朗奇爾拿走了。
讓比埃圍著他轉(zhuǎn)：“我的鈔票！我的鈔票！”
格朗奇爾泰然地：“我是說三千法郎的?！?br>讓比埃：“啊？……噢！……噢！”
馬爾汀還在堵豌豆袋。他見狀也生氣了，猛地朝格朗奇爾撲去，而讓比埃眼見豌豆又在漏瀉，于是又匆忙跑到口袋旁，去堵漏洞。
馬爾汀抓住了格朗奇爾的手臂，憤怒地吼道：“你給我把這錢退了，你給我把這錢退了。馬上就退！”
讓比?？偹愣伦×寺┒?，豌豆不漏了。便轉(zhuǎn)向馬爾汀和格朗奇爾兩人。
讓比埃憤怒地對馬爾?。骸澳阕屛覀儼察o點(diǎn)！”
馬爾汀莫明其妙，他轉(zhuǎn)過身去，對讓比埃：“真是的，你到反而怨起我來了?！?br>讓比埃：“我只要我的錢。啊，現(xiàn)在你們有三千法郎了，快給我送走！”
格朗奇爾擺脫了馬爾汀，邊吃著他剛切下的火腿，邊說：“不帶豬肉走？……有人答應(yīng)給我豬肉的，沒有豬肉，我不走?！闭f罷，又去切火腿了。
讓比埃手持切肉刀：“噢，這是我的圣誕節(jié)火腿。你們快走吧！”
格朗奇爾重復(fù)著：“有人答應(yīng)給我豬肉的，不給，我不會象笨豬那樣離開這里的?！?br>讓比埃：“你聽著，先生（顯然，他是試圖控制自己），我求求你們，這豬肉你們就別運(yùn)了！”
讓比埃邊說邊把格朗奇爾推上小木梯，馬爾汀注視著他們兩人走向大門。
馬爾?。骸班恕乙粋€人可干不了啊，是不？”
格朗奇爾：“馬爾汀，沒有問題，我們的朋友讓比埃是開玩笑。我不會拋棄你的！”
格朗奇爾又拾級而下，他朝著四個皮箱走去。馬爾汀也過來了。兩人各拎起兩只皮箱，朝木梯走去。讓比埃正氣鼓鼓地站在那里。
格朗奇爾對讓比埃：“我說，讓比埃先生，……現(xiàn)在我們是伙伴了。要是有人向我了解這豬肉的情況，比如說，哪兒來的？……”
讓比埃已經(jīng)披氣糊涂了，他好不容易恢復(fù)平靜，然后走到格朗奇爾面前，以嚴(yán)肅的聲調(diào)對他說：“格朗奇爾先生，我相信你的誠意。至于其他，我就只能指望上帝了！”說著，又從口袋中抅出一包香煙塞進(jìn)格朗奇爾的口袋，低聲下氣地：“想想我對你的好處吧。拿著吧，這是路上抽的香煙……不過只有兩支。”
馬爾汀被激怒：“他現(xiàn)在居然給他煙！”
讓比埃懼怕地注視著馬爾汀。
格朗奇爾拎著箱子上小木梯?？墒遣灰粫壕头畔虏⑶液傲艘宦暎骸班?！”
讓比埃受驚：“又出什么事啦？”
格郎奇爾假裝和善地：“噢，沒什么，就是箱子比我原想的要重?！闭f罷，就雙手高舉，平靜而痛苦地說：“這樣，我想，就得增加兩千法郎了！”
讓比埃被弄糊涂了：“你不是開玩笑？”
格郎奇爾：“怎么是開玩笑？”
讓比埃：“沒有什么……（他氣得直發(fā)抖）你聽我說，沒有什么！”
格朗奇爾：“我要兩千法朗?。ù舐暫敖校┪乙獌汕Хɡ?，天哪，讓比埃！”
馬爾汀對讓比埃：“我扭斷他的脖子！”
格朗奇爾喊聲愈來愈高：“讓比埃，我要兩千法郎。波里伏大街45號的讓比埃！”
讓比埃也嘶叫了：“多一個法郎，多一分錢我也不給！”
馬爾汀對讓比埃：“你讓我來干掉他！”
格郎奇爾還是那樣高聲大喊：“讓比埃！……讓比埃！”
讓比埃被叫聲弄得不知所措。格朗奇爾還是不顧一切地叫讓比埃的名宇。這時，被這混亂場面吸引過來的讓比埃太太不安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讓比埃太太：“你們都瘋啦！誰都聽見了！”
讓比埃以沙啞的嗓音說：“沒什么，一切都會解決的?！彼趹嵟杏譄o可奈何地從錢包中取出兩張一千法郎的鈔票給了格朗奇爾，接著就上去開門。
格朗奇爾跟著他，但是，剛上去，他又把箱子放下，高聲地說：“讓比埃先生，我還要……”突然，又不說下去了，他放聲大笑，他不能再要了。他終于拎起皮箱要出門。
馬爾汀走到讓比埃面前，對他說：“我說，伙計，這里面，我……”
讓比埃憤怒地：“什么你，我？”
馬爾汀膽怯地：“說好是四百五十法郎的……”
讓比埃怒不可遏：“我給了五千！現(xiàn)在多一分也不給了。你走吧?。ㄗ匝宰哉Z）我將永遠(yuǎn)記得這肉?！?br>馬爾汀不再要求了，他跟在格朗奇爾身后離去。
讓比埃關(guān)上大門，神絞質(zhì)地再次走下地窖，站在中央，環(huán)顧四周，欣賞著窖內(nèi)的貨物。

第17場。巴黎街上。夜晚
格朗奇爾將皮箱放在靠近雜貨鋪的人行道上等馬爾汀。馬爾汀氣鼓鼓地出大門。他將皮箱放在地上，關(guān)上大門，歇了一小會后，就對格朗奇爾打了一個招呼：“走吧！”
他們兩人在夜色中離去，逐漸走遠(yuǎn)了。
不久，兩人來到了醫(yī)院大街的地鐵站。
格朗奇爾滿意地：“剛才我沒有做錯吧？五千法郎，毫不費(fèi)勁地進(jìn)了口袋……”
馬爾?。骸澳愕淖龇ǔ蓡栴}……你如同讓比埃單獨(dú)干，這是你的事情。但這次是我?guī)銇淼?，干買賣就得老實(shí)嘛！”
格朗奇爾：“你說什么？”
馬爾汀莊嚴(yán)、明確地：“老實(shí)！”
兩人默默地行進(jìn)在大街上。不久，格朗奇爾沖著馬爾汀說：“噢，別瞌睡！”
馬爾汀固執(zhí)地：“我說，你怎么知道我瞌睡了，既然現(xiàn)在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格朗奇爾：“我耳朵長眼睛。”
馬爾汀莫明其妙：“什么？”
格朗奇爾閃避：“沒什么。我說，你想抽支煙嗎？老實(shí)人！”
馬爾汀：“不！干活時不抽煙，因?yàn)楦杏X不到愉快。（感到軟弱無力）再說，煙是給你的?！?br>格朗奇爾：“正因?yàn)槿绱?，我才送你一支。?br>馬爾汀被刺痛，因而有意地回?fù)簦骸澳且舱驗(yàn)槿绱耍也挪灰?，你明白嗎？?br>格朗奇爾突然停步，放下皮箱：“喂，我說，你愛生氣吧！”
馬爾汀依然走了幾步。傳來火車的汽笛聲。然后，他轉(zhuǎn)身去看格朗奇爾，他發(fā)現(xiàn)格朗奇爾正在點(diǎn)煙。
馬爾?。骸澳憧?，這兒是奧斯特里茲火車站，我們走左岸的圣伯爾那……經(jīng)植物園……酒廳大街……然后穿過去，直奔馬萊街……（若有所思）馬萊街，那就靠近我家了……快走！”
他們經(jīng)過植物園。傳來一陣?yán)呛柯?。馬爾汀一怔，他情不自禁地放下了自己的皮箱。格朗奇爾也注視著他，同樣放下自己手中的皮箱。
馬爾汀：“什么聲音？”
格朗奇爾：“狼！”
馬爾?。骸鞍屠栌欣牵咳ツ愕陌?！”
格朗奇爾：“我們是身在植物園，狼聞到了肉味?！?br>原來是關(guān)在籠中的狼在嚎叫。
他們安心地拎起箱子快步前進(jìn)，狼還在籠中嚎叫。
有兩個人同他們擦肩而過，毫無表情地穿馬路。
馬爾汀想開開玩笑：“幸好，人聞不到肉味……”
格朗奇爾：“你放心，老實(shí)人！人聞得到的。只不過，他們是人，他們才不敢咬我們?！?br>兩人快步走著，馬爾汀突然碰到了路旁的鐵椅。他痛苦地叫了一聲，皮箱也掉在地上了。
馬爾汀：“見鬼！瞧我！”
格朗奇爾：“是椅子，你運(yùn)氣好，可以坐一陣了。”
馬爾汀坐下，低聲地發(fā)出兒童般的呻吟，并按摩著自己的腿。接著，他撩起褲腿，用手電照著痛處，發(fā)現(xiàn)一塊紫斑。
格朗奇爾：“這不會流血的！”
馬爾汀陰沉地：“在肉里面流哩！這差使真不是人干的！”
格朗奇爾直接了當(dāng)?shù)兀骸澳悄銥槭裁匆桑繛槭裁茨阋?？象你這樣一個壯漢，完全可以干別的嘛！”
馬爾汀得寸進(jìn)尺：“你有什么活可以推薦我干的？”
格朗奇爾巧妙地：“你自己開鋪?zhàn)勇?！?br>馬爾汀含著嘲意笑了起來：“好主意！……我開鋪?zhàn)拥腻X你給？”
格朗奇爾簡單明確地：“錢！……錢……錢在箱子里。”
馬爾汀明白過來后，氣呼呼地拿起皮箱就走。格朗奇爾趕緊跟上。他們沿著碼頭行進(jìn)。走了一陣，格朗奇爾開口了。
格朗奇爾：“在黑市，肉多少錢一公斤？”
馬爾?。骸澳銊e問啦！我說，你別管！”
格朗奇爾：“一百五十法郞一公斤？”
馬爾?。骸耙苍S！”
格朗奇爾：“我們每人五十公斤……兩人就是一百公斤?？煞殖墒逍“愀浇杏H戚嗎？”
馬爾汀被刺痛：“我沒有這樣的親戚！”
格朗奇爾：“那就變幾個出來！”
馬爾汀克制自己：“唉，伙計，我發(fā)現(xiàn)你真是天真幼稚，你以為你自己可以成為鮮肉批發(fā)商……可憑你手上這肉，人家就會說，是假豬肉，是壞肉！”
格朗奇爾平靜地：“是啊，不過那時該由你去說，去推銷肉??！”
馬爾汀有所悟：“噢！你開始擺明了?。ㄩg歇）：先生，要是我早知道你是這么個人，我也不會找你了！”
格朗奇爾帶蔑意：“你連想都沒想過？”
馬爾汀突然停步：“??！不好，有警察！”
看不遠(yuǎn)處的蘇利橋上，兩個警察果然在盤問行人。
格朗奇爾彎著腰，想躲過警察的視線。馬爾汀慌張地緊隨他。突然，皮箱的拎把斷裂了。
馬爾?。骸霸懔耍业牧喟?！”
格朗奇爾急忙回走到他身旁。
格朗奇爾：“快把箱子給我。你拿我的，你真是個窩囊廢！”說罷，就將那只壞箱子扛在肩上，手拎另一只，匆匆趕路。
馬爾汀悶悶不樂地拎著兩只箱子快步趕上。
兩人消失在黑夜中，他們就象是在進(jìn)行負(fù)重賽跑。

第18場。小咖啡館內(nèi)。夜晚
馬爾汀首先進(jìn)了咖啡館。剛進(jìn)門，就聽到咖啡館的掌柜在喊：“把門關(guān)上！”
掌柜正站在柜臺后面，注視著格朗奇爾進(jìn)門。
格朗奇爾肩扛、手拎皮箱，費(fèi)勁地進(jìn)入咖啡館。他一邊用肩膀推門，但是遮光用的門簾又把他的箱子勾住了。
格朗奇爾：“你別急嘛，好幾件哩！”
格朗奇爾終于進(jìn)入室內(nèi)。馬爾汀隨手關(guān)上他身后的門。格朗奇爾剛把箱子放在柜臺前的地上，掌拒便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格朗奇爾和箱子。
格郎奇爾問馬爾?。骸昂仁裁矗俊?br>掌柜冷冷地：“我關(guān)門了?！?br>可是咖啡館中央的桌子旁，明明有好幾個顧客，有的還在玩紙牌。
格朗奇爾又問馬爾汀：“熱酒，怎么樣？”
掌柜依然冷冷地：“我關(guān)門了。”
格朗奇爾十分干脆地：“要熱酒！”
掌柜想張嘴回答，可是，當(dāng)他看到格朗奇爾沉著、堅定的雙眼時，他不說話了，只說了一個字：“行！”
掌柜轉(zhuǎn)身進(jìn)后室前，同他的妻子交換了一下眼色，讓她注意格朗奇爾的箱子。
格朗奇爾趁掌柜走入室內(nèi)時，隨手把壞箱子放在一張桌上。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條細(xì)繩，開始修理那個巳經(jīng)斷裂了的皮箱拎把。
咖啡桌上的顧客面面相覷，有的同女掌柜眨了眨眼，有的注視著皮箱，低聲交談起來。
女掌柜半趴在酒柜上看著皮箱。
馬爾汀走到大門前，揭起一點(diǎn)門簾，偷看室外的動靜。
警察還在盤問行人。
馬爾汀趕緊放下門簾，走到格朗奇爾身旁：“警察還在?！?br>格朗奇爾摸摸馬爾汀的頭發(fā)，顯得十分溫柔地說：“看你膽小得象個女人。我的老好人?！闭f著，又親了親馬爾汀的面頰。
馬爾汀感到有點(diǎn)受寵若驚，但不免也顯得局促不安。
格朗奇爾：“盡管如此，你還是惹人疼的，我的好馬賽爾，你的箱子，我會扛到哈弗爾的。不管是手拎、肩扛，不論是走遍天涯海角……”
掌柜拿來兩杯熱酒，放在酒柜上，并且?guī)е鴳岩傻难酃?，看著格朗奇爾和馬爾汀。
掌柜：“二十法郎！”
格朗奇爾從口袋中掏五張一千法郎的鈔票，將其中的一張遞給掌柜。馬爾汀圓睜雙眼看他手中的鈔票。
掌柜接過鈔票，交給身旁的妻子。女掌柜透過燈光照看鈔票，以防偽造。
格朗奇爾：“別伯，太太。這是老實(shí)人的錢，老老實(shí)實(shí)賺的?！?br>格朗奇爾乘婦女把鈔票交給掌柜之際，含著嘲意，轉(zhuǎn)身去看馬爾汀。馬爾汀顯得很窘，急忙扭過頭去。格朗奇爾轉(zhuǎn)而去看女掌柜拉開她裝滿鈔票的收銀機(jī)的抽屜。女掌柜發(fā)覺，急忙關(guān)上。
這時，一個髙大的婦女捧若一筐洗過的衣服從后店覺出來。
格朗奇爾邊接掌柜找給他的錢，邊問他：“你們雇了保姆？”
掌柜趕緊接話回答：“沒有！”
格朗奇爾指著正在店堂的繩上晾床單的年輕婦女：“那這個人是……？”
掌柜：“鄰居！”
格朗奇爾和馬爾汀靠在酒柜上。格朗奇爾慢吞吞地點(diǎn)著鈔票。馬爾汀注視著他，他極想講話，最后下了決心，不好意思地說：“我說，伙計，你知道嗎，這個讓比埃，他都沒有給我錢！”
格朗奇爾佯裝吃驚：“是嗎？這不可能！那家伙沒付你錢？”他把鈔票整理、弄齊，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從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支煙，泰然地點(diǎn)燃。
馬爾汀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格朗奇爾面前的鈔票，眼看他把鈔票放進(jìn)自己的口袋。尷尬地：“一樣擠不出來！”
格朗奇爾對掌柜：“再來兩杯熱酒。”
掌柜：“你總不會讓我通宵燒煤氣吧?。俊?br>格朗奇爾：“嗨，那好，再來四杯，就沒事啦?。ㄞD(zhuǎn)向馬爾汀）真的，那讓比埃沒有給你錢？那他是怎么說的？”
馬爾汀：“他說‘錢柜鎖上了’?！?br>格朗奇爾佯裝無動于衷：“他以為我會分給你的？”
馬爾汀一本正經(jīng)地：“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我知道，我是不會接受的?！?br>格朗奇爾：“我并沒有要你接受?！?br>馬爾汀被刺痛：“你要我接受，我也拒絕?！?br>格朗奇爾追根究底地：“你怎么知道你會拒絕，既然我并沒有要你接受?！?br>馬爾汀無言以對，尷尬地走到玻璃櫥窗前，拉開簾子，眺望室外的動靜。
掌柜：“別露光！”
馬爾汀怏怏不樂地重回格朗奇爾身旁，指著室外，對格朗奇爾說：“警察還沒有走！”
這時，女掌柜端來四杯熱酒。
女掌柜：“四十法郎！”
格朗奇爾：“別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女掌拒：“我們可沒有，要打烊了！”
格朗奇爾指著正在玩牌的顧客：“那么，這些人呢？”
女掌柜：“那些人，愛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
馬爾汀邊喝酒邊說：“難道我們無權(quán)等朋友！”
掌拒咬牙切齒地插話說：“你們的朋友？我認(rèn)識，就是在外面等你們的人……”
格朗奇爾：“這么說，是這些先生要把我們交給警察啦，是不是？”
女掌柜乘機(jī)對玩紙牌的人說：“保羅先生，請你幫我丈夫把這些箱子扔到街上去?！?br>那男子站起，要去提箱子。
格朗奇爾大聲吼叫：“住手，這是不該對窮人做的事情！”
格朗奇年的吼聲把那男子嚇回去了。
掌柜：“聽我說，先生。你給我乖乖地走吧。這是安靜的地方?！?br>女簞柜：“也是老實(shí)人的地方！”
格朗奇爾慢步走到那正在晾衣服的婦女身旁，突然，將她轉(zhuǎn)過身來，拉開罩衣：一枚黃色六角星立即顯露，說明那婦女是猶太人，于是，他大聲說：“老實(shí)？……只是你在公共場所雇傭猶太人，對不？”
掌柜懼怕了：“我并沒有雇她。她自愿幫我干活?！?br>格朗奇爾：“那是因?yàn)槟憧梢詣兿鞯酶?。我說，朋友，我完全可以告發(fā)你，讓你學(xué)學(xué)怎么生活……（轉(zhuǎn)向馬爾汀）：你看？制訂了法律，又不尊重法律，這算什么！（又對整個咖啡館的顧客）都給我走！”
馬爾汀十分尷尬不安：“噢，算啦?。▽φ乒穹驄D）你們別聽他的?！?br>格朗奇爾愈來愈激動：“對那些沒有良心的人，我就要反！混蛋，我要把你們都送進(jìn)監(jiān)獄。毫不可憐你們！（嚎叫）你們這些流氓、無政府主義者，壞法國人。快說，你們叫什么名字，年齡，住址……都給我走……快！……”
掌柜結(jié)結(jié)巴巴地：“我叫古羅納·阿爾弗萊，9月23日生于奧本那斯。她叫呂西埃納·古羅納，原名格勒那葉，49歲，沒孩子。我原在哈勒酒廠工作，直到1937年。未犯過刑事罪。服役情況……”
格朗奇爾粗聲粗氣地說：“行啦，我聽夠了！”說著，他象瘋了似地時面對掌柜，時而對女掌柜大聲吼叫，繼而又指著掌柜夫婦，對馬爾汀說：“你看他那張酒鬼的臉，滿是橫肉，松挎垮的肉。我說，有朝一日，你能變一變嗎？另一個呢？滑稽可笑，象只母猴，肥豬，三個下巴，吊著……每人判五十年，一百年罰款……一百年苦役?！?br>馬爾汀聽得津津入味，但仍稍感別扭：“這都是從那兒找來的？”
格朗奇爾狂怒：“你們都干嗎活在世界上，你們活著不害臊？”說著，他又朝掌柜走去。突然，他猛烈地把自己的空杯摔向樓梯旁的空瓶堆。
女掌柜嚇得直往她丈夫身后縮。馬爾汀在一旁傻笑。
格郎奇爾對馬爾汀說：“你走啊，我說，你走啊，這是你的權(quán)利！你看，這幫人都不說話了！”
馬爾汀連哭帶笑，也把自己的空杯摔在地上。
掌柜夫婦想去救酒瓶，但又不敢。
格朗奇爾又朝著原在玩牌的顧客走去。顧杏們惶惶不安地站起，有的抓起衣服，朝大門走去。
格朗奇爾又對馬爾汀說：“你知道，他們?nèi)ツ膬海克麄兪侨ソ芯斓模。ㄍ蝗怀切╊櫩秃鸾校┠銈兌冀o我站??！”
顧客被格朗奇爾的吼聲嚇呆了，一個個站在原地不動。
格朗奇爾：“你們是四個男人，有胳膊有腿的。我們只有兩個人。你們還等什么？拿我們的箱子?。?？”
顧客們默默地、膽怯地面面相覷。
格朗奇爾把一只箱子扔到了他們腳邊：“聞聞吧！聞??！聞聞香不香。你們這幫吃鐵末、喝自來水的人，拿走啊，這箱子夠你們大吃大喝三星期的。你們知道嗎？我們是不會罵娘的！你們還等什么？”
顧客依然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掌柜夫婦則惶恐不安地注視著格朗奇爾，似乎在揣測格朗奇爾究竟是發(fā)酒瘋還是真的。
格朗奇爾又沖著顧客們吼道：“你們這些窮鬼！”說罷，拎起箱子就朝大門定去。他拉開大門，然后又象忘了什么似的，轉(zhuǎn)身沖著掌杞說：“你真壞！我討厭你！我要把你從我的記憶中掠去。我要把你清除……”
馬爾汀發(fā)現(xiàn)格朗奇爾要走，趕緊拎起箱子跟上，當(dāng)他正要跨出大門時，突然也轉(zhuǎn)過身來，沖著掌柜說：“你真懷！”說罷，就揚(yáng)長而去。
顧客們松了一口氣，仔細(xì)地傾聽他們是否真正遠(yuǎn)去。

第19場。蘇利橋畔。夜晚
格朗奇爾和馬爾汀在人行道上走著，笑著。格朗奇爾環(huán)顧四周，馬爾汀剛笑完。
格朗奇爾：“警察都不在啦！你是做夢吧！”
馬爾?。骸白鰤簦课仪笾坏媚?！這樣就說明我是睡在床上啦?！?br>說罷，兩人健步向蘇利橋走去。
馬爾汀考慮了一會之后，不安地對格朗奇爾說：“對掌柜的態(tài)度，我不說你錯。盡管你還把他們臭罵了—頓！但是，對于其他人？他們都是窮人，你為什么要罵他們‘窮漢’？難道窮有罪？”
格朗奇爾默默無言，他臉色陰沉。
馬爾汀得寸進(jìn)尺地又說：“你想干什么？難道他們會殺我們？或者是拿我們的豬肉？！”
格朗奇爾挑釁地：“為什么不會？”
馬爾汀不滿意，緩慢地說：“可是，你別忘了，這豬肉并不屬于我們！”
格朗奇爾不太友好地：“你別管我了！”
這時，天空突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