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天涯不遠，因為人在天涯；歸途難覓，因為近在眼前。西方哲學的經典命題是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古龍說，從來處來，到去處去。奇怪的問話只能用奇怪的話來回答，有朋至遠方來，遠方是何方？虛無縹緲間，云歸不知處。

這個模糊的邊界就是古龍的引畫論入武俠，所謂歸處，是莊老告退，寄情山水。雖然山水方滋，但遠山的層巒疊嶂不可用潑墨，因為山水所代表的內在人格是道中有象，象中有情，潑墨會破壞情的歸處。古龍按山水畫的風格在《蕭十一郎》中做了一個美妙的新世界，叫玩偶山莊。這里亭臺軒榭，假山池沼，沒有禮教約束，不愁吃穿享樂，看似人間仙境，但沒有情，沒有精神的寄居之地，因此古龍說它沒有自由。與蕭十一郎在沼澤地中的陋室形成鮮明對比，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仙就是無限的精神，沼澤可以療傷，陋室可以稱之為家，因為它可以寄居無處安放的精神。

無處安放的精神落實在人身上就是“情”，就像楚原和倪匡改編的《天涯·明月·刀》，傅紅雪年輕時為了追求名與利，放棄了心愛的姑娘，回頭時姑娘已經嫁到了天涯，于是傅紅雪孤身十年，一個人，一把刀，要到天涯去找回真愛（真心）。明月樓中有明月心，明月卻沒有心，沒有心怎么能叫明月呢？明月在那江湖的最高處，讓人追逐，可是追著明月的人卻不知道那是個幻影，沒有了心的人，就算爬到了最高處，也無法照亮人心啊。人心中若只有黑暗，再多的財富也無法讓他感到溫暖和快樂。

楚原拍的古龍，武俠其實是一個精神世界，他追求的是拋開名利的個人自由，知己文化，以及對本性，本心，真心的尋找和回歸，不是一個現(xiàn)實意義的英雄神話。 就好像《新獨臂刀》中狄龍與姜大衛(wèi)的對望，《喋血雙雄》中李修賢和周潤發(fā)的隔空素描，《赤壁》中周瑜和諸葛亮的神交，或者《一代宗師》中宮二和葉問的鼻尖對碰，都是一種知己之間的精神距離，兩個人若是在精神上可以共鳴，即便是隔著千山萬水，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只有0.01毫米。不能把這種同框的凝視，簡單理解為物理和身體的距離！就像看一幅畫或者一部電影，即便畫家死了幾千年，他依然可以與你神交，人格和個性就像活著一樣，但是如果兩個人精神上相差太遠，即便這幅畫天天擺在床頭，也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古龍的精神世界，還是現(xiàn)實生活的提煉。如果對周星馳電影有一個系統(tǒng)研究的話，就能看到，他的人生就是一部武俠電影，甚至就是這部楚原拍的《天涯明月刀》。王家衛(wèi)也是一個典型的古龍迷， 因為他的電影里每個人都有情（秘密），而情的問題只能告訴有情的人聽，這不正是《邊城浪子》嗎？拋開《東邪西毒》里一望無際的精神沙漠和古龍式的對白，那個青年版的洪七公，就是以小李飛刀中穿著破棉襖的阿飛為原型的，他的劍沒有劍鞘，很薄、很脆，但是很快、很鋒利，能在高手表演空手接飛鏢和利劍剝蝦皮的同時，刺穿他們的咽喉。有些人生來就是一把劍，若是為他們裝上劍鞘，穿上鞋子，他們的劍就不夠快，人也會沒有生氣，古龍稱之為生不如死。所以王家衛(wèi)安排了一個在沙漠里為洪七掌燈的老婆，這就是他理解古龍的有情。

王家衛(wèi)對古龍的運用，還在于他將古龍的書畫語言轉換成了現(xiàn)代鏡頭語言。 古龍小說中山間化不開的濃霧和陰雨連綿的天氣，在《一代宗師》中被蒸汽、煙霧，和冬夜里的呼吸所替代，甚至昏暗街巷里被竹篙挑起的，在寒風中搖曳的燈籠，也變成了站臺上閃爍不定的燈泡，一列火車呼嘯而過，一場在荷槍實彈的軍人面前進行的功夫決斗卻延綿了數(shù)十分鐘，王家衛(wèi)很好的展示了如何用慢到近乎靜止的動作拉長時間，而進入到一個武俠的空間。這也是王家衛(wèi)繼承古龍的南拳北傳，畢竟功夫只是一橫一豎，勝者為王，但是有了情，有了境之后，就變成了武俠。宮二在時代中的選擇是有所不為、有所必為，葉問不去勉強她，是因為知音要善聽。文斗不是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拳，那樣畢竟太俗了。這是徐浩峰的武俠嗎？徐浩峰不是古龍，王家衛(wèi)之所以是王家衛(wèi)，是因為王家衛(wèi)讀懂了古龍。

二、沒有劍的劍氣縱橫

古龍武俠中如夢如霧的意境通常以極快或極慢的動作描寫來表達，它不是表面上的快、慢，旋轉，搖晃的鏡頭，而是一種細膩、奢侈的凝注，就像大衛(wèi)林奇在《雙峰鎮(zhèn)》中，用五分鐘靜止的鏡頭拍攝酒保掃地，描述了一位老人在昏昏欲睡之中進入到一個時空延滯的空間，伴隨著輕柔的音樂，遲鈍的動作，緩緩移動的鏡頭讓時間慢成顆粒，和莊周夢蝶中的物我兩忘，不知身在何處，如出一轍。

這種對時間和空間的忘記，在古龍所擅長的靜止的決斗中最為明顯，無論是神乎其神的后發(fā)先至，還是慢到近乎靜止以靜制動，都是古龍小說中特有的，以弱化招式來延宕情節(jié)和突顯人物內在世界的表達方式。蕭十一郎在玩偶山莊與紅衣、綠袍老人三個時辰一動不動的較量，看似只是為了將酒有驚無險的倒入綠袍老人的酒杯，其實是蕭十一郎從紅衣、綠袍老人的夾擊中死里逃生，因為出于不情愿，不自由，多了一分殺氣，少了一分交流?！短煅摹っ髟隆さ丁分邪w與傅紅雪的相遇，一老一少，一問一答，看似殺氣騰騰，實則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抖嗲閯蜔o情劍》中天機老人孫老頭逼走上官金虹的段落，是武俠中的經典對決之一，兩人沒有對話，一個裝煙絲，一個點煙，紙棒燃燒的時間很短，但煙絲被點燃的時間卻很長，因為天機老人和上官金虹已通過拿煙斗和遞火的動作，見招拆招數(shù)十回。后來王家衛(wèi)將這場戲搬到了《一代宗師》中，宮家殺手丁連山給葉問點煙，就是通過這種極慢的動作來表現(xiàn)生死較量的瞬間。

情節(jié)的延宕和內心的碰撞構成了古龍武俠中沒有劍的劍氣縱橫，古龍小說中繞來繞去的語言是思維的律動，相當于讀書百遍其義自見。既然要讀百遍，那情節(jié)中的“新”就不是表面上的起因、發(fā)展、高潮，而是一句話翻來覆去所呈現(xiàn)出的不同含義。而古龍小說中的精華正是這情節(jié)發(fā)展中的一停和一評。這停和評的節(jié)奏好像一種清風徐來的呼吸節(jié)奏，那是古龍精神上扶搖直上九萬里的自斟自飲自開懷，千萬不要把孤獨理解成為向上帝的懺悔和傾訴，因為從來都沒有神仙皇帝，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這停和評的節(jié)奏還是飯后一支煙，快活似神仙，非這樣不可，否則，字里行間里所流露出的“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 煙波江上使人愁” 就只能是空洞和自憐。

沒有劍的劍氣縱橫在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zhàn)紫禁之巔中表現(xiàn)得非常精彩，但也像爾冬升在《色情男女》中對《烈火戰(zhàn)車》的戲謔——沒有車胎的戰(zhàn)車，好想把導演拖出來打一頓。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葉孤城一劍西來，天外飛仙。兩位劍客都是一塵不染，天下無雙，正所謂劍香彌漫，花氣襲人，所以孤獨、寂寞、冷 。一場決斗打了三次，三次幾乎都沒打成，第一次，西門吹雪等葉孤城正心；第二次，西門吹雪等葉孤城誠意；第三次，好容易正式開打了，結果兩位劍客隔空比劃，古龍稱這一戰(zhàn)既不激烈，也不精彩，寫的是話的盡頭就是劍，但整篇全是兩個劍客的內心爭斗，最后交手只有一劍，理解與敬意全在劍里面。

兩個天下第一坐而論道當然是古龍的原創(chuàng)，因為情投意合遠比舞刀弄槍有趣，但情況合適，殺人也可以友情贈送，就像妓女遇對了客人，也會免費奉送一次的……這種比喻古龍稱之為“又粗又臟”，就像故事以陸小鳳一行的笑結束，因為知己一聲拜拜要去新都市，要靠偉大同志搞搞新意思。偉大同志陸小鳳的新意思也是新瓶裝舊酒，正是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古龍的快與慢還是文人畫和書法中的用筆，一筆到頭或輕或重，或淡或濃，情到濃時，古龍或褒或貶，嬉笑怒罵，不成體統(tǒng)。文人畫就和古龍的江湖是一樣的，知己，自由，天下第一，以畫論友，是純粹的精神世界。鄭板橋說，不要把畫當成畫來看，文字與畫是一樣的，是表達心境的手法，文里波瀾，字里機關，這就是高手之間的對決，用文字，用筆法，比的是境界不是一招一式，那些不過是些技巧，很外在的，但你若無法讀懂我的臺詞我的畫，你就已經死了，因為無法交流，那么在我的精神世界里，你不必繼續(xù)存在。

正如古龍在《小李飛刀》的序言里特意提到的評論家歐陽瑩之，他在學術論文中稱小李飛刀（古龍）是個矯情的人，古龍說準備以后和歐陽先生討論。討論是肯定沒有的，因為古龍在小說中直接將他一刀封喉了。在書中，評論家就是百曉生，百曉生作兵器譜，卻將小李飛刀位列第三，這是不懂飛刀其實只是一把普通的飛刀，主要看用飛刀的是什么人。萬事通其實一竅不通，所以讓他死于飛刀之下，留下的最后一句臺詞是“我錯了……我錯了……”因為這普通的飛刀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很多。

三、笑里藏刀

鄭板橋在題跋里寫到，畫法通書法，畫竹蘭和寫書法是一樣的。其實無論水墨畫還是書法，不過都是表達心境的方式而已，見畫如見字，見字如見人。古龍的書法明顯是狂人類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幾個字，是耳熟能詳?shù)?，但是古龍的字中，把“身”字分解為“自才”，而且才字寫得特別大，江字波瀾不驚，湖字月光如刀。笑字很“大”，笑眼充滿嘲諷。這個人確實非常有才華，而且是鋒芒畢露。古龍的笑字里面還藏了把飛刀，不能叫藏，就是明擺著畫出來的， 而且這刀還在飛呢。

古龍在《陸小鳳之劍神一笑》為了這“一笑”，運用了大量的眉批的技法，這有點類似于現(xiàn)代小說中的作者出場，從堂吉訶德這類諷刺小說開始，作者通常以旁白、畫外音的方式出場，有時候也構成敘事的明、暗線。古龍的眉批是自問自答，問得莫名其妙，答得文不對題，在這些混賬、狗屁的一問一答一評中，正是古龍玄之又玄的點睛之處，人看雞湯有成見，雞湯看人無偏見。最后把隱藏的“注解”出了一個對子給倪匡和金庸對，雖然被金庸評了個文法不通，還是露出得意的一笑。

古龍的笑里藏刀在《邊城浪子》里叫“用劍來做裝飾，實在危險得很。”少年讀古龍和成年讀古龍感覺必然不同，少年感興趣的是林仙兒兩腿一夾阿飛頓時精蟲上腦、冰封已久的火山就此噴發(fā)；要么是粵語長片里才有的泡妞詞匯：什么床頭金盡，壯士無顏；什么稱得上簡直精彩的女人。這種一肚子的不合時宜，唯有古龍和那些真正理解古龍的人能用，比如張徹理解義，楚原理解意境，吳宇森理解知音，爾冬升理解武俠，王家衛(wèi)理解情，周星馳理解欲望。再換一個人就是用劍來做裝飾和用劍來剝蝦皮，殼子剝得再干凈，也只是一盤菜?？匆娋W上評古龍若是高富帥就創(chuàng)造不出楚留香和陸小鳳，這叫男人的悲哀。此話差矣，讀古龍會讓真正理解古龍?zhí)觳诺娜?，更加珍惜當下的快樂，王家衛(wèi)不是讓趙本山講了一句又粗又臟的常識嗎？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

王家衛(wèi)《一代宗師》，金樓里宛若雕塑的看客

古龍喜歡寫人，尤其是鏡頭里的人。古龍的《邊城浪子》中有一段很精彩的描寫。殺手路小佳在街上洗澡等候著傅紅雪，街上雖沒有人影，但門縫里全是偷窺的眼睛，最主要是作為超級明星的路小佳也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全在他人的目光之中，所以他的臺詞非常有戲劇性，全是表演，甚至在傅紅雪走到面前時，還要故意問別人這個人是不是傅紅雪。直到他違背了“觀眾”和金主的意愿，沒有按劇本要求向傅紅雪動手時，古龍稱贊他總算還是個人，當然通過傅紅雪的補充，說他是個滑稽的人。這個“滑稽”的眉批就是笑里藏刀。

同樣，《天涯明月刀》里的杜雷和傅紅雪本是一種人，不走捷徑，一身屠龍之技，但他卻用這大而無用的本領換得一身鍍金的外殼，鍍金兩個字寫的特別好，因為鍍金而成為鏡頭里的人，受人尊敬，這樣的金不是真金，是束縛。古龍?zhí)貏e強調人和人應該不同，只有不同才是活著的證明，所以借傅紅雪的口說杜雷不是瘋了就是死了。決斗是杜雷自愿的，因為他從傅紅雪的目光里看出了自己的可悲，他在泥水中赤裸狂吼，是因為這無形的牢籠已經殺死了他。古龍的哲學中，一念成魔的下一句是一念成人，因為人就是人，他可以忘記過去，不在意未來，但一定要活在現(xiàn)在?；钪?，就是要在精神上離開鏡頭。

王家衛(wèi)在《一代宗師》里強調的面子與里子也是一個鏡頭理論，宮家是面子是名門（大俠），而暗殺組織（趙本山，張震之類）就是見不得光的里子。宮二當了一輩子的面子，最后嘲笑自己是個戲子，但是她不愿走下舞臺，寧愿死在臺上，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后身，所以葉問很遺憾的對她說，你的戲演得很精彩，可惜就差個轉身（回頭）。電影中所有的打斗，都有看客，金樓里宛若雕塑的看客是冷酷無情、靜止不動的，就像火車上的日本兵面無表情的觀看著宮二和馬三的生死搏擊。只有在宮二的幻想中，她才是雪地里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但是那也不過是個舞臺，她走不出來。葉問要踏雪尋梅，可是梅只能在雪地里才最嬌艷，六十四手只能在燈光中存在。所以葉問不勉強宮二，就像古龍總結傅紅雪和杜雷的決斗，傅紅雪明知自己會贏，杜雷明知自己會死，但都如約赴會，因為傅紅雪是傅紅雪，杜雷是杜雷。

最近半年來，斷斷續(xù)續(xù)看了200多部邵氏電影，基本是一天2-4部的節(jié)奏，若感覺內容不精彩，就會快進看完。我從來不認為張徹拍攝的打斗片中包含什么“武俠”情節(jié)，因為張大導演的大多數(shù)片子，其實都非常的雷同，觀念里，我也一直認為：開鏢局，當鏢師的這種，在武俠江湖中是比較擺不上臺面的。正如有些名門正派是明確告知門下弟子不得走鏢保鏢，不得看家護院。那么張徹另外一類電影，則是圍繞“少林五祖”或者“街頭青年”來的，顯然，這也不算武俠。武俠是有武俠之道的，恩怨情仇、為國為民、懲奸除惡之類，似乎都跟張徹搭不上邊。比如說邵氏的《射雕英雄傳》系列是張徹拍的，感覺真的很一般。大俠不像大俠，而像街頭混混。楚原武俠則不同，較少使用邵氏清水灣跑馬地、較少使用清水灣大宅、較少使用清水灣塔，也較少使用邵氏通用街市。楚原顯然比張徹更燃燒經費，場景搭的極致美輪美奐，加之古龍編劇作品不少，而不是用倪匡這個萬金油。當然，就算用倪匡萬金油，倪匡是不會給楚原編劇的時候劃水的。所以我們看到，當?shù)引埥优墓琵埼鋫b劇時，雖然大多數(shù)時間都超過30歲了，但仍然保持了不錯的狀態(tài)直到1982年。李尋歡、傅紅雪、楚留香成了狄龍武俠生涯的高光角色。

張徹、楚原、劉家良這三大導演的片子看多了，也留意到一個從60年代末開始，就一直活躍于大小熒幕的女星——李麗麗。為何在《天涯明月刀》這片下專門來談這個女星，個人覺得，李麗麗的邵氏演繹生涯最高光的熒幕形象，幾乎都是在古龍電影。個人首推《天涯明月刀》里的俞琴：傅紅雪、雁南飛、井莉（對井莉的大部分邵氏角色實在無感）去找明月心，飾演俞琴的李麗麗閃亮登場，光彩照人。在本片中，俞琴這個角色比井莉更出彩。

《天涯明月刀》中李麗麗飾演俞琴

在電影蕭十一郎中，李麗麗飾演風四娘，實在有點驚艷

在《大旗門》、《白玉老虎》等楚原影片中，李麗麗也都有精彩演出。然而，回到1975年的《降頭》和《勾魂降頭》雖然有點犧牲，但扮相實在是不討喜。在《情俠追風劍》（非授權版的《碧血劍》）中，時年30歲的李麗麗扮演溫儀的角色，并不輸給張徹《碧血劍》中的井麗。我看過的李麗麗的最早的電影是1969年的《椰林春戀》椰林春戀中，李麗麗很好的扮演了一個情竇初開愛上老師的問題少女——我見猶憐。1967年的《龍虎溝》、1968年的《紅辣椒》中也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在1968年的愛情喜劇片《春暖花開》中，則是扮演清純活潑可愛的女高中生，在舒佩佩扮演的四姐與四姐夫楊帆之間穿針引線。從資料看，李麗麗身高1米69,非常苗條高挑。當邵氏進入70年代，類似《椰林春戀》和《春暖花開》這樣的作品，明顯少了。

《椰林春戀》1969

《春暖花開》1968

作為邵氏基本演員，李麗麗得到的主要配角戲份比較多。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個人——姜大衛(wèi)。熟悉邵氏電影的朋友都知道《游俠兒》這部電影是姜大衛(wèi)的成名作，實際上也是李麗麗的成名作。然而，在姜大衛(wèi)出演的電影中，竟然是和李麗麗的情侶CP戲份比較多。我們很少看到姜大衛(wèi)有吻戲，然而，姜大衛(wèi)不多的吻戲，令人印象深刻的對手，基本都是李麗麗。

李麗麗扮演首爾一個舞廳的舞女，姜大衛(wèi)則是退伍軍人

吻了！他們接吻了！你們看到沒有！

一次親吻，一張鈔票

張徹電影中少有的愛情

《四騎士》中，李麗麗的角色顯然比井莉更重要。但是張徹是屬于那種，無論是美少男，還是美少女，最后都會死的很慘烈類型的導演。

我只有間小小的房間，我只有小小的空間，我只愿為她畫像

而在《朋友》這部張徹電影中，同樣是姜大衛(wèi)和李麗麗組CP，這個情境，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小煞星》，不明白為何女主水仙是何莉莉來飾演，何莉莉和姜大衛(wèi)并不來電啊，也沒法有吻戲吧！

我在老地方等你，我們在黑暗相見，我和你，又窮又年輕，沒有買燈泡的錢，所有我們只有在黑暗里 在黑暗里相見 我和你 強宜和水仙……

也許何莉莉的樣子能讓人聯(lián)想到水仙，而李麗麗則是一朵盛放的薔薇。在姜大衛(wèi)自己執(zhí)導的《死囚》中，他們也是一對CP。比較耐人尋味的是：《落葉飛刀》、《小雜種》和1976年的《死囚》中，李麗麗所飾演的角色，命運都非常相似。

在1980年曾志偉執(zhí)導的《踢館》中

李麗麗是一位非常敬業(yè)的演員，1977年劉家良執(zhí)導的《洪熙官》中，李麗麗飾演嚴詠春——有如一朵盛放的薔薇。在《螳螂》、《霹靂十杰》等影片中，也有重要演出。和鄭佩佩、舒佩佩、何莉莉、相比，李麗麗兢兢業(yè)業(yè)的忠實于邵氏。并且從70年代開始，轉型為“邵氏打女”。在劉家良電影中，我們其實經?？吹交萦⒓t的角色演得莫名其妙，而李麗麗的待遇顯然不同。能在劉家良大導演的戲里過幾招，沒點基本功夫是不行的。

不過，邵氏影片中，常有一些香艷鏡頭，雖然都是替身出演，不過作為李麗麗的粉絲，還是為她有點不值，但這也體現(xiàn)了李麗麗的敬業(yè)。這些影片是《降頭》、《勾魂降頭》、《落葉飛刀》、《小雜種》。

80年代后，特別是1982年后，李麗麗在邵氏所飾演的角色，已經開始傾向于長輩類型，例如《螳螂》、《望子成蟲》、《霹靂十杰》、《五郎八卦棍》等。雖然短暫加入亞視，并拍攝了首部第一主角的電視劇《白發(fā)魔女傳》（飾演練霓裳）但星運，似乎慢慢離她而去，成為TVB甘草演員。電視劇《蓋世豪俠》、《原振俠》、95版《神雕俠侶》的武三娘、95版《笑傲江湖》的寧中則、98版《鹿鼎記》的九難師太中都有重要演出。而新千年后李麗麗參演的影視，我已不忍觀看。

真的非常感謝邵氏的大部分電影，天映娛樂都有藍光版本，由于畫質卓越，我們觀眾仿佛通過一條時光隧道看到這些老一輩藝人的精彩演繹?？吹剿麄兊某砷L，也更看到他們慢慢的老去。舉個例子，雖然看《英雄本色》很多遍，但當你真的把張徹、楚原時代的狄龍電影看完，再看到《英雄本色》中的豪哥含著淚一字一頓的說“我不當大哥好多年了”，而此時《魔劍俠情》中的李尋歡、《四騎士》和《飛鷹》中的狄龍的影像應該會像幻燈一樣在腦海浮現(xiàn)，若你是我，眼淚也會流下來。依稀中，記得2000年后的TVB電視劇中，有一個蒼老的演員，她就是李麗麗，因為李麗麗，這些片子，我不會再去重溫。

2020年，李麗麗結束了與TVB的合同，孑然一身退休。結束了她從1965-2020年，長達55年的演員生涯。在邵氏、在TVB，不僅僅只有一個李麗麗。

祝您健康，長壽，快樂！

楚原在2017年獲得終身成就獎，在疫情期間去世。去獲獎當晚的演講中，很多人關注他對方逸華的吐槽。其實，我更加關注他在最后說的哪一句，那可是保爾柯察加的名言啊，只有看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人，才能背出這段人生價值和意義的話。而楚原導演為何能背出，莫非是他作為導演，涉獵廣？其實不然，我本身就是廣州出生，是著名粵劇老倌張活游的兒子，從小也是有機會接觸共產主義教育的。

說到本片，為何我看過5遍，難道那些邵氏武俠，不都是打打殺殺嗎？看兩遍就夠了，其實，倪匡作品，就類似《007系列》，是集英雄，美人，浪漫，兇殺，懸疑，武打等一身的真正的國產《007》，所以，其過程非常流暢，雖然難免有些意淫過分，而且像徐少強等，在邵氏武俠片中，居然總是扮演壞人和跑龍?zhí)椎?，的確讓人有點唏噓。

狄龍除了這一部，我還喜歡另外一部《明月刀雪夜殲仇》，也是非常優(yōu)秀的，值得二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