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者的概念源自坎貝爾在《千面英雄》的闡述。所謂的變形者，是指那種表面和真實性格之間存在強烈反差的人物角色。雖然直到新好萊塢時期，坎貝爾才影響到電影文本的寫作。但早在制片廠時代，編劇們就多多少少的在實踐故事創(chuàng)作里的原型人物。變形者作為最具有戲劇沖突的一類角色，也早已成為銀幕上最常見的人物形象。

變形者最常出現(xiàn)在兩種電影類型當中，一種是喜劇片；另一種是懸疑片。前者的代表作當然包括《熱情似火》、《羅馬假日》這類經(jīng)典喜??；后者則涵蓋了希區(qū)柯克的大部分電影。它們的共同之處在于，基本上所有的戲劇沖突都由角色的反差來推動：如果《熱情似火》沒有男扮女裝，《羅馬假日》里不存在身份反差，很難想象它們的沖突將如何推進。

而在眾多的變形者角色中，同樣存在一種獨特的女性形象，即被稱作蛇蝎美女的角色類型，今天看來這個概念過于歧視女性，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它們代表了文藝作品中一種典型的女性觀念。所謂的蛇蝎美女，是指那些表面上看上去單純善良，但實際上隱藏著強烈目的性的女性角色。這一類角色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劇情片或者懸疑片當中，例如《本能》里的薩朗·斯通，再比如《白日焰火》里的桂綸鎂。

固然從概念上來看，蛇蝎美女屬于哪類過于扁平化、過于卡通的人物設(shè)計。但在具體的文本寫作中，蛇蝎美女的構(gòu)建難度遠遠大于它的概念本身。原因在于蛇蝎美女的所有戲劇張力源自她身份揭露時留給觀眾的錯愕，因而編劇必須在前期情節(jié)鋪墊中構(gòu)建一個讓人喜歡的人物角色，然后，再在關(guān)鍵情節(jié)里摧毀這一表面特征，從而呈現(xiàn)復雜的人物性格動機。

因而構(gòu)建蛇蝎美女的關(guān)鍵就在于保持平衡，既要讓觀眾對角色建立認同感，但同時又要通過細節(jié)來暗示或鋪陳后面的身份反轉(zhuǎn)。任何過激或不自然都會激怒觀眾，讓他們對角色產(chǎn)生厭惡的情緒。在我看來，《淑女伊芙》顯然就屬于這種沒有把握好平衡的人物角色，它的問題在于還沒有給芭芭拉建立角色認同，就匆匆展開人物的另一重身份設(shè)定，也因讓觀眾失去了對角色的認同。

沒錯，我明白芭芭拉本質(zhì)上是一個好女孩，她單純、直率，甚至幾次停止欺騙方達，但問題在于這些內(nèi)容都是人物真實身份被揭示之后才得以確立，它并沒有摧毀觀眾對角色的最初印象，也即她現(xiàn)實、精于算計的一面。是否我對待芭芭拉過于苛刻？畢竟任何人物都有符合他存在的空間或情境，而道德評價無益于我們更深入的了解人物。首先，我必須否認自己對芭芭拉的不滿并不是源自某種道德感的焦慮——但我也要強調(diào)電影是一門大眾藝術(shù)，任何試圖挑戰(zhàn)觀眾道德的影片都存在風險。其次，我們也必須明白，人物構(gòu)建好壞的標準不在于是否冒犯觀眾，而在于創(chuàng)作者是否給予人物足夠的活動空間。

事實上，那些冒犯了主流道德、但觀眾依然喜愛不已的角色太多了。我們考察創(chuàng)作者在構(gòu)建這一類角色的時候，無一例外都能夠發(fā)現(xiàn)創(chuàng)作者有足夠的耐心去鋪墊他真實性格里的另一面。想一想《彗星美人》吧，黃金時代的作品中哪個女性角色能比艾娃更功于心計、更善于利用他人、更符合蛇蝎美女這一標簽？但即便艾娃壞到這樣的程度，觀眾還是對她充滿熱愛啊。原因正是編劇在開場段落中小心翼翼的建立起觀眾對角色的認同感：當艾娃講述自己悲慘的過去的時候，觀眾怎么能對她不同情？即便后來觀眾知道艾娃的講述都是謊言，但這依然沒有摧毀我們對她的第一印象。

但在《淑女伊芙》里，創(chuàng)作者在人物推進上過于急躁了，他過早的暴露了芭芭拉的野心，而忽視了觀眾的心理感受。即便在高潮情節(jié)里，創(chuàng)作者試圖以愛情消解一切人物引起的負面影響，但這時候已經(jīng)晚了。沒錯，電影有著充足的戲劇效果，情節(jié)也稱得上一波三折，可這又怎樣呢？當芭芭拉一開始想著欺騙方達的時候，她就必須承受觀眾對她的苛刻。

很多時候我們說編劇是一項系統(tǒng)工作，系統(tǒng)的意思是說任何可能的缺陷都會影響到整體的效果。因而編劇不得不小心的在各種因素里保持平衡，張揚與克制、想象與真實。與其說這是帶著鐐銬跳舞，不如說這是帶著鐐銬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讓所有努力崩塌。作為一部八十年前的電影，我的批評并非是故意刁難，而是從那些偉大的先行者身上尋求庇護，從而窺視到作為藝術(shù)的電影的不朽光芒。

上個世紀的電影其實大多數(shù)難以經(jīng)得起非常嚴謹?shù)耐魄?，但是每個類型的創(chuàng)作頂點依舊來自于上個世紀，我對好萊塢的興趣更多來自于它通俗藝術(shù)的一面，而非它的嚴肅藝術(shù)，后者事實上在好萊塢我?guī)缀鯊臎]有看到過，包括從庫布里克，希胖和奧遜威爾斯等大師的作品里，也顯少有無可挑剔的嚴謹性，好萊塢的通俗藝術(shù)體系創(chuàng)作了很多雅俗共賞的好作品，比如這部，也扼殺了太多可以創(chuàng)作更完整、更嚴謹藝術(shù)的天才，或者至少使得藝術(shù)不完整。 這部作品依舊是好萊塢比較擅長的通俗藝術(shù)，整部作品最大的魅力來源于它傻瓜式的創(chuàng)作邏輯之下故事的巧妙 ，壞女人和不斷被騙的好男人，好和壞是否絕對？對女人來說，并不絕對，但對于男人，通常絕對，這或許也是男女之間可以假象的一種差異，所以，創(chuàng)作才顯得充滿趣味。 影像80分 劇本85分 導演85分 表演80分 創(chuàng)新80分 作品分82分 內(nèi)容系數(shù)0.85 影史分70分

那個時代大師的喜劇，都很優(yōu)雅，比如劉別謙，比如斯特齊斯。我覺得喜劇片最難的就是把握一個度，又要有捧腹的效果又不能流于低俗（卓別林就太說教，勞埃德又太流俗）。四十年代美國電影的細致考究簡直是天下無雙，毫無粗鄙的草根氣。這種氣質(zhì)若以一個詞來形容，最恰如其分的當是“可愛”。 《伊芙夫人》的可愛在于一種靈動，不僅體現(xiàn)在劇情的巧妙構(gòu)思，音畫剪輯也同樣的流暢生動。光靠語言的魅力，喜劇的效果便要大打折扣，所以喜劇片的鏡頭就要更靈活些，多靠畫面來說話。斯特齊斯的喜劇感覺有點像比利·懷德，但是要更緊湊些，而且更仰仗電影元素的發(fā)揮，用復雜的蒙太奇來講述喜劇故事。誘人發(fā)笑本身便是一個需要精心計算的把戲，那么在鏡頭與場景設(shè)置上多用些心也無可厚非，形式的精巧反而更利于捕捉喜劇中的微妙因素。像派克先生返回客輪時，鏡頭在兩艘船的煙囪間切換，破舊不堪與整潔清爽的對比本身就惹人莞爾，再跟一個水平的長鏡頭，表達船舷上的乘客眾生相，鋪陳劇情的方式毫不死板。而多變的空間視角則增強了喜劇的魅力，如簡在船上用鏡子窺看評論派克周遭的環(huán)境。用鏡頭來充分表達出人物之間復雜的心理活動和關(guān)系，關(guān)于愛情與欺騙，身份的變換。還有個精致的場景，上校和派克先生再次賭錢，簡在一旁發(fā)牌，在空間上形成的穩(wěn)定的三角結(jié)構(gòu)，而人物之間互相作用，實際三個人是騙子、獵物和偏袒獵物的騙子同謀的復雜關(guān)系。鏡頭巨細靡遺，繁復的正反打，將人物神情、動作一一捕捉，派克渾然不覺，上校老謀深算，簡不動聲色暗中幫助，如此復雜的情況全用畫面便交代得細致而周全，精彩而引人入勝。 亨利·方達的表演很優(yōu)雅，即使是搞笑也有獨特的氣質(zhì)，芭芭拉·斯坦威克雖然可愛，但可能是看過《雙重賠償》的關(guān)系，總覺得她的眉宇間透著份詭異的危險，所以我一度間會以為這個故事可能以復仇收尾，但結(jié)局還是經(jīng)典喜劇式的大團圓。不過也只有這種結(jié)局才正好配得起這種電影，情節(jié)可以跌宕起伏巧妙布局，但堅守的信條仍是單純樸素的美好情感。因此現(xiàn)在看這種可愛的喜劇，才會感到一種溫暖，是超脫現(xiàn)實的鄙陋，只能存在于文字和影像中的世界的美妙氣息。像那個影史垂青的浪漫鏡頭，簡抱著派克時的表情，真的是千嬌百媚，有那么一點點不真實，但風情萬種，余音繞梁三日不絕。這典雅的喜劇，就有如這可愛女孩般的無窮魅力。

這部電影極妙，妙在不落俗套。電影的氛圍是輕松的喜劇，我看完之后卻有些不輕松的想法。 男女主雙方地位差距很大，此類愛情故事并不少見。但這個故事處理得很不俗。 首先，是男女主的角色都個性鮮明獨特。男主處境優(yōu)越卻偏偏不戀榮華，喜歡看書追求知識有自己的研究興趣和癖好但又木訥而老實。女主呢，是一個見慣人情冷暖，精通騙術(shù)演技絕佳的江湖女郎。 其次，妙在劇情走向出人意料。最初，女主有如一個老到的獵手窺探著男主的處境，把男主和周圍一眾女人的心思都盡收眼底；接著是她的表演時間，把“在亞馬遜呆了一年”的男主挑逗得情難自已。但很快，故事迎來了第一個轉(zhuǎn)折，“吉恩”假戲真做了。呃，應(yīng)該說到這里，一切還在有經(jīng)驗的觀眾的意料之中。而看到這里，觀眾如我也確實對他們這種發(fā)展很快的感情有隱隱的擔憂，缺乏了解，過于虛幻。 果然，很快，在忠仆盡職的調(diào)查之下，吉恩和她的“父親”的真實身份被揭露了。這么快，是出乎觀眾意料的，如果是俗套的故事，身份揭露似乎已經(jīng)接近故事的尾聲了。但是，故事還在進展，殘酷的真相是在亞馬遜待了一年的天真的男主所不能接受的。他沒有接受女主的解釋。到這里，男女主都沒有做錯，女主所為是她的生存狀態(tài)，男主也沒有錯，畢竟欺騙是事實。他們分手了，而相互的傷害夾雜著真情使得彼此都難以忘懷。 實際上，當他們分手之后，劇情已經(jīng)不是觀眾能預料的了。這時，一張揉得皺巴巴的支票重新吸引了觀眾的目光，而劇情也隨之再起波瀾。女主“惡狠狠”的宣言表明，一切遠未結(jié)束。 當女主再次閃亮登場，已經(jīng)是Lady Eve,英國的貴族小姐。男主即使在忠仆的提示之下依然看不出吉恩和伊芙是同一個人，雖然有點扯，但片中也給出了解釋。彼時相愛時，眼光含情；當情潮褪去，眼光復歸如常。但不管怎樣，這似乎都顯示出激情的不能持久和感情的虛幻。而男主很快又愛上伊芙，甚至連表白的話語都一樣，令人大跌眼鏡。我不曉得編劇和導演的用意，但在我這個觀眾眼中，男主又似乎太輕浮了一些。 當然，也不是不能解釋。相同的外表可能使得男主移情于伊芙小姐，這一點結(jié)尾處片中有提到。而此時伊芙小姐的身份又顯得頗為可靠，同時，伊芙小姐儀態(tài)萬芳，很輕易地再次虜獲了男主的心。之后的一度我很擔心報復成為劇情的主線，但是忽然的快進至于結(jié)婚又一度讓我莫名其妙。在蜜月旅途中，火車車廂內(nèi)女主大肆逗弄男主，男主痛苦而糾結(jié)的表情讓知道真相的觀眾大感好玩。這里還有一處很值得一提的就是男主表現(xiàn)出寬容和對婚姻的認真態(tài)度。而女主的報復也確實過分了一些。 故事的高潮發(fā)生在男主拒絕再和女主見面，一個人坐船離開家鄉(xiāng)（準備去亞馬遜？），途中又遇到了吉恩。當然這一定是女主的設(shè)計。最后，兩人緊緊擁吻在一起，影片到此戛然而止。我想強調(diào)的是，男主最后再次表露出真誠和坦白，我想這是打動女主也打動觀眾的很重要的一點。 但有一點讓我不解，為什么男主突然原諒了吉恩的欺騙，而且很顯然他依然分不清兩人實為一人。大團圓結(jié)局本來是俗的，但是在這樣的曲折之后倒是頗能給人安慰。女主的主動和善于表達其實吃定了男主這樣的性格。 另一篇影評提到影片有諷刺貴族或者上流社會的用意，大概是我階級意識不夠強，觀影時并沒看出來。 最后，我的感想正如題目所講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如果換了個身份和環(huán)境就讓愛人都分辨不清，到底是男主太呆，有眼無珠，還是這本就是人類社會的常態(tài)？而在這樣的人世間生存，相互之間的了解又是多么困難呵，事實上，男女主和世人相比已經(jīng)頗為真誠了。

THE LADY EVE is Barbara Stanwyck’s most remembered and beloved romantic comedy (the same year she also tears into Howard Hawks’ BALL OF FIRE with gusto), as an actress with oceanic versatility (from melodrama, film-noir, to horse opera and popular fluff), she holds sway almost every time on the silver screen, and never let her glamour and feminine appeal deaden her characters’ distinctive quirks.

Here, under Preston Sturges’ tutelage, Stanwyck is in her plumb best as the con-artist Jean Harrington, traveling with her father “Colonel” Harrington (Coburn), and his partner-in-crime Gerald (Cooper), all three are card sharps, on an ocean liner en route to USA from South America, the trio’s latest target is a bachelor named Charles Pike (Fonda), the scion of an American ale empire and an ophiologist by profession, returning from the Amazon after a year-long expedition.

For once, a woman as worldly and astute as Jean, falls for the gauche, open-faced Charles, what is not to like for a straight arrow looking like Henry Fonda in his prime, especially when he is minted and woman-shy, stone-cold smitten by Jean’s sophisticated allure, the way she charms him during their canoodling, she fondly musses his hair as if he is a furry family pet while he is dumbfound and ensorcelled by her sweet nothings.

Jean’s go-straight-and-get-hitched decision surprises the Colonel, yet, against the grain, he is not in a surly mood to demur the romance, instead he gives them true blessings, but not before making a sucker out of an unsuspecting Charles in card tricks. However, the rub is, a man as strait-laced as Charles, Jean’s disreputable line of work might give him pause, especially when he finds out the truth not from her, but a third party (Demarest makes the most of a buffoonish sidekick as Charles’ minder), before alighting from the ship, the pair solemnly splits with Jean not resigning from the ill sentiment.

In the second half, Jean reinvents herself as a silk-stocking “Lady Eve Sidwich”, hailed from the other side of the Atlantic, and insinuates herself into Charles’ manse, sweeps him off his feet again, here what beggars belief is that Charles must be convinced, although Lady Eve is the spitting image of Jean, they are not the same person, a trick pulls off by Sturges’ clever script and Stanwyck’s barnstorming élan heightened by a posh British accent, and right after they tie the knot and are on board a train to their honeymoon, Charles is buffeted and appalled by Eve’s incessant revelations of her past paramours, revenge is a dish better served cold, but eventually, a screwball comedy needs a happy ending and guess whom Charles will meet next time on an ocean liner?

Nimble-fingered and fleet-footed, THE LADY EVE tactfully retains a chirpy rhythm and high spirits (early on, a special mirror-image contrivance is a hoot) in spite of the jejune premise, Sturges’ script buoyantly subverts the conventional concept of Adam and Eve, prompted by a dropping apple (which starts the very first connection between Jean and Charles, with she as the enabler) and Charles’ serpentine friend he carries on board, the film is actually a back-to-Eden tall tale that permits Eve to call all the shots while still being adorable, all courtesy to Stanwyck’s effortlessly bouncy showmanship that squarely dominates a clueless and tame Fonda, who is burdened with too serious a visage to playact a naive schlemiel prone to pratfalls.

referential entries: Sturges’ UNFAITHFULLY YOURS (1948, 7.8/10); Howard Hawks’ BALL OF FIRE (1941, 7.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