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環(huán)保題材紀錄片《零水日》之前，先被駭人聽聞的標題嚇了一跳。如字面理解那般——“沒有水的日子”，真是連想都不敢想啊。就恐怖程度而言，肯定比科幻電影里的核戰(zhàn)、廢土、僵尸和各種XX危機可怕多了。畢竟，這些災難大多源自于小說家和編劇的想象，而“零水日”則是科學家和專業(yè)學者根據(jù)多年的研究資料，對人類未來做出的一種悲觀預測。

在地球表面的某些地方，“零水日”甚至已成為既定發(fā)生。2018年4月21日，南非最大的城市開普敦宣布關(guān)停城市水源，當?shù)孛襟w將這一天稱為“零水日”。一座擁有450萬人口的城市，就這樣迎來了一場“無水可用”的災難。原本生活富庶的中產(chǎn)階級們，只能人手拎著幾個塑料水桶，像“難民”一樣領取每天最低的用水量。曾經(jīng)的世界蜜月之都，就這樣因為水源危機而變得混亂不堪，超市的瓶裝水被搶購一空，人們紛紛涌上街頭，要求當局提供生活用水……

你可曾想象，假如有一天我們生活的城市中也沒有了水，又會發(fā)生什么呢？

恐怕很多人懶得思考這一問題。即便我們小時候都曾看過一則公益廣告：“水是生命之源，請節(jié)約每一滴水?！钡珜τ谏钤诂F(xiàn)代都市的大部分人來說，水早已變得像空氣那樣，明明每時每刻都離不開它，卻從未意識到它是如此不可或缺。更沒有人去深入了解，工礦、農(nóng)業(yè)灌溉和城市中的水源，都來自于地下水，但對地下水的過量開采，又會導致地層下陷，湖泊萎縮，河道斷流……

旅行者樂隊在一首改編自印第安民謠的歌中唱到：當最后一條河中毒的時候 當最后一條魚被捉住的時候 當最后一顆樹被砍倒的時候 當最后一片藍天失去色彩的時候 當我們發(fā)現(xiàn)錢財不能吃的時候 只有到那時 美麗世界已經(jīng)遠走。這并非危言聳聽，擁有地球之肺稱號的巴西亞馬遜熱帶雨林，如今已有五分之一的森林永遠消失了。

紀錄片《零水日》在一派歡歌笑語中開場：那是2019年12月31日的最后一個夜晚，美國紐約時代廣場上人山人海，人們滿懷希望地迎接一個特殊的倒計時，這標志著21世紀20年代的到來……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我想我們都不愿再去回憶。到今天為止，新冠病毒已經(jīng)整整兩歲了，人類和它的較量似乎還遠遠沒到分出勝負的那一刻。

但這個著實諷刺的開場，其作用當然不只是戲謔一下可憐的人類。我想對于主創(chuàng)團隊而言，這樣的開場才更能深刻反映出他們的良苦用心：在殘酷的大自然面前，人類永遠不能過于傲慢。正如流行病學專家早已預測這些年可能會爆發(fā)全球性傳染病那般，開普敦“零水日”事件其實就是水源危機為全人類敲響的一記警鐘，如果不吸取教訓，那么它將會像新冠病毒那樣給全人類前所未有的打擊。

“一只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后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比巳硕济靼住昂蹦軌驇砭薮蟮逆準椒磻?，但只有《零水日》的主創(chuàng)團隊意識到，開普敦就是這只蝴蝶。為此，他們耗時三年，走訪了南非、美國、巴西當然還有中國等地，挖掘這些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或潛在的水源危機。整個項目由騰訊首席探索官網(wǎng)大衛(wèi)（David Wallerstein）發(fā)起，他亦擔任了這部影片的執(zhí)行制片人。作為FEW概念的倡導者，他希望能讓更多人意識到地球面臨的挑戰(zhàn)。在食物Food、能源Energy和水Water等領域共同努力，讓FEW變成MORE，或許才有可能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

在艾美獎得主凱文·西姆（Kevin Sim）的執(zhí)導下，我們得以跟隨《零水日》的主創(chuàng)團隊輾轉(zhuǎn)全世界，看看人類是如何面對和化解這一出出水危機的。也許人們還記得2019年底——2020年初的澳洲山火，它造成了30億野生動物的死亡。更讓人絕望的是，據(jù)資料顯示自1980年以來，地球上的極端天氣事件增加了一倍。而這無疑是開普敦“零水日”事件的導火索，你能想象一座地中海式氣候的沿海城市，整整三年沒有下過一滴雨嗎？

然而現(xiàn)實就是這樣比想象力更殘酷。南非人引以為豪的驕傲，人類工程學上的奇跡——瓦特斯克魯夫大壩，曾經(jīng)蓄水4546億噸，但那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災難降臨后，住在紐蘭茲這樣高檔街區(qū)的中產(chǎn)們，每天的生活用水從302升驟降為49升。而那些黑人女傭，她們生活的棚戶區(qū)只有21個公共水龍頭，每一天都是“零水日”。對于生活在這里的人來說，只有當瓶子里裝滿水的時候，才享有了一種生而為人的尊嚴。

還記得看鳥山明的漫畫《龍珠》時，有個叫“那木”的人來參加天下第一比武大會。他背負著全村的希望而來，因為只要拿到冠軍，他就有錢給村民買水喝了。原來他來自一個缺水嚴重的村子，他甚至不知道城市里的水是不需要購買的，隨便找個水龍頭就有了。當時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只覺得鳥山明的腦洞還真夠奇怪的，卻做夢也料想不到這樣的故事竟然存在現(xiàn)實藍本。而更加不可思議的現(xiàn)實是，一個美國人每天沖馬桶的水，比一個非洲人一天用的水都多。

美國的水源危機，當然也是《零水日》中必不可少的。佛羅里達清泉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泉集中地，環(huán)保人員吉爾·海涅什在它深處潛水時，曾發(fā)出“像在地球母親的血脈里暢游”的感慨。然而，工業(yè)污染和絲藻類植物的蔓延，也讓她發(fā)出“泉水好像生病了”的哀嘆。而全美最令人堪憂的地下水源，非奧加拉拉蓄水層莫屬。這里擁有一片肥沃的農(nóng)業(yè)區(qū)，使得奧加拉拉90%的水都用于灌溉。而人類對牛肉無止境的需求，讓這里的15億頭牛幾乎抽空了整個奧加拉拉：它們消耗的水量是全人類的5倍。如果對這種大型產(chǎn)業(yè)化的現(xiàn)代農(nóng)業(yè)不加以限制，那么到2050年奧加拉拉將會徹底干涸。屆時，恐怕需要6000年的降雨量才會將它重新填滿。

和澳洲一樣，巴西的亞馬遜熱帶雨林，也在2019年遭受過山火重創(chuàng)。這很難不讓人把它和巴西新任總統(tǒng)博索納洛推行的弱化熱帶雨林保護政策聯(lián)想到一塊。這些年來，亞馬遜失去的森林面積，已經(jīng)不亞于一個德克薩斯州那么大，令人扼腕痛惜。要知道，亞馬遜熱帶雨林是世界上最大的動植物寶庫，可以說是地球上最接近于伊甸園的地方?？扇藗?yōu)榱艘粫r的經(jīng)濟利益，卻依然在無休止地砍伐樹木。在這種背景下，巴西環(huán)境警察，一支身披綠色警服的“特殊budui”，就成了熱帶雨林的守護者。

在《零水日》的實地拍攝中，我們跟隨這群森林守衛(wèi)者，潛入了一座雨林深處的木材廠。旁白說，對環(huán)保主義者而言，巴西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國家。那么毫無疑問，巴西環(huán)境警察就是最危險的職業(yè)了。這樣一來，畫面頓時令人不安，整個人也變得緊張起來，仿佛隨時都有人躲在暗處放冷槍一樣，好在最終有驚無險。老板們提前跑路了，剩下的伐木工人一問三不知。于是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fā)生，就像每一分鐘都有三個足球場大小的熱帶雨林消失那樣。

如果說絕境中的希望，是諾布雷教授這樣終生致力于保護熱帶雨林的老人，和巴西環(huán)境警察這樣的森林守護者，那么我們還是需要相信未來。正如解決開普敦“零水日”危機的不是上帝，而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那樣。大自然以其不可思議的自我修復能力，再次給人類上了一堂極富戲劇性的環(huán)保課。而針對北京等地下水資源破壞嚴重的城市，中國使用“南水北調(diào)”這樣跨越半個世紀的大工程，奇跡般地讓這座城市人均用水量增加了50%。原本下沉的地層，也得到了緩解。

萬事萬物都有聯(lián)系。對亞馬遜的熱帶雨林來說，森林就像心臟一樣跳動，而水就是圍繞著它循環(huán)的血液。你把心臟砍了，血液自然也就壞死了。人類和大自然的關(guān)系亦然，任何在大自然面前不知敬畏的人或群體，都遭到過大自然無情的報復。人類從刀耕火種時代延續(xù)到今天，應該從和大自然的相愛相殺中吸取教訓，相生則旺，對立則亡。就像電影里說的那樣，世界正在經(jīng)歷巨大的變化，和人口爆炸式的增長，沒有人知道下一次的洪水何時到來。水是大自然與人類對話的一種方式，我們已經(jīng)到了必須開始傾聽的時候了。